| 因为懂得,所以离开 文/烟雨 是在出差的列车上,紫月遇到一笙。站台上人挤得不透气,紫月的背包在后面不安分地上来下去,像是故意开玩笑,她狼狈地应付,后面就有人轻轻一按,稳稳地,包牢牢长在背上,她机械地走,无法回头说谢谢。走到座位前,他也恰好坐下,两人相对一笑,遂看清他,三十岁左右,面目温和,身材微胖。 长途旅行,她的习惯是沉默。那天的报纸连篇累牍报导张学良去世的消息,她一张一张认真地看,不时用手将头发掩到耳后,心内唏嘘,为张先生和赵四小姐的一世情缘而感动。他不时接电话,大概是生意上的伙伴,风趣幽默,笑声朗朗。声音传得很远,她间或用手按一下背包,手机静静地躺着,没有一条问候的信息。 车窗外是陌生城市的陌生景色,逶移着从眼前一闪而过,她漠然地看,眼睛间或一眨。神经忽然一颤,被他的电话吸引:“在干什么?写作业,噢,好好写,不要看电视,饿了去冰箱找吃的。”语气温柔,和蔼,话语琐碎,电话那边奶声奶气,不用说,是他女儿。霎那间,她的心像被一块锐不可挡的利器击中,突然就渴望起那份温暖和关爱来。那时候她刚刚经历一场失恋,周身黯淡,心如死灰。 放下电话,他和她交谈。我叫一笙,你呢?紫月。能告诉我是做什么的么?以往她会笑而不答,可那天却毫不犹豫,我在网络公司。说起网络,他立时来了兴趣,问她一些专业知识,她轻松解答,两个人笑声不断。旅途短暂,他很快就要下车了,拿出名片给她,紫月静静坐着,装作无所谓,你的,也给我吧。他声音低低。犹豫一下,她写下QQ号。他说,望城,我有生意在那里,我会去看你的。她看着他,不说话,连笑容也没有。 当晚,她的QQ上传来一条好友请求:火车存知已,天涯若比邻。 后来,便常常接到他的电话,她在技术部,那里人声鼎沸,她一手捂紧耳朵,隔开喧嚣,另一只仔细倾听,慢慢便知道了他的全部。32岁,有自己的公司,女儿上小学,妻子是公务员。有时他问,你呢?她一笑掩过,不回答。他说,好好,我不再问了,你照顾好自己。语气里是抱歉、不尽的理解和关爱。 两个月后,她在公司的楼上打游戏,连闯了三关,门卫喊,紫月,有人找你。心一颤,她想,会不会是他?迟疑着走到门口,那个熟悉的影子正在徘徊,看见她顿住身形,露出一脸的笑。 他们去吃烤肉。小小的店,宛如走进原始部落,火很快上来,他把肉敷上去,一阵香飘出,紫月在下面拿碗等,他看着,笑,用勺舀了辣椒面大声问,你吃不吃辣的?不不,紫月用力摆手。他舀上芝麻酱、甜酱、孜然,小心调匀,将肉夹进去,递给紫月,说,快趁热吃。然后接着烤下一锅。紫月偶尔抬头,看见他熟练地翻肉,放调料,心底便生出暖意。一笙,这样的名字,会让人一下想到地老天荒。吃得饱了,两人相对坐着,谁都不说话,她突然傻笑一下,你这个人很好呀。他咬了下唇,手伸过来,按在她手上。我喜欢你。他说。迟了。她说。他深深叹气。她把手抽开,内心悸动,想流泪。 闲闲散散,交往一年后,她还是深深爱上了他,因他的宽厚、关爱。而她的温柔美丽善解人意,让他也难逃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不是没斗争过,无数次决定分开,无数次失败。她掩面而泣,说我一直想忘了你可却一直做不到我这一生不能没有你。而他又何尝不是痛彻心扉?爱本就是件说不清的事呀。他频频出现在她身边,妻子的百般责难争吵中,他受不了身心俱惫的折磨,终于做了决定,离婚,和她在一起。 得到这结果,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却突然地沉重起来。一笙,她说,你原来的东西什么都不要带走。房子给她,钱留给你女儿上学。他说好好。她尽量不提那个女人。她像一座山,横在他们中间。 第二天,他就要回去和妻子对簿公堂了,紫月躺在沙发里,无缘由地问起他们以前的事。一笙,她说,你曾经很爱她的,是吧。他支吾着,那当然了。你告诉我,现在,一点爱的感觉都没有了吗?这是随口说出的话,她不想问,但既然已说了开头,就最好听听结尾。一笙坐起身,并不看他,说,我是早就不爱她的了,但,亲情还是有的。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亲情”两个字让她的心一下受到震憾。从爱情到亲情,那是相濡以沫的两个人经过多少时日才会升华到的一种感情呀!不是没有爱,而是将爱溶于其中。可是她突兀地出现在他们中间,有什么意义呢?你怎么了?他问。她没有了声音,继续倒在沙发里,沉默,心里已做了决定。 第二天,他离开时看见她已经走了,桌上有一张纸,上面是她娟秀的字。 一笙,因为你的亲情,我决定把你重新还给她。你们牵过手,姻缘已注定,而我,属于我的爱情应该在别处。再见。 一笙看了这信,沉默良久,有泪流下来。那一刻,他也明白了什么是爱。 因为懂得所以爱,因为懂得所以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