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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很好,阳光在树叶的遮拦下,弯出了许多曲线,我热爱这些曲线,心儿就在这些曲线上行走。像是一个很小的小人儿。 我站在林荫道上,长久地站着,象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了,是阳光。阳光从我的头顶穿到了我脚下,在我眼前抹出了金黄。站在阳光下,我想念一个人了,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和他直接交谈过,但是我读过他的诗歌,诗是可以穿越时空的。我打开包,取出了他的诗集,在阳光下边走边读,阳光照在浅黄色的诗页上,也照在他清俊的脸庞上,我觉得他是微笑的,还有几许的欣慰,在许多年后,还有像我这样热爱诗歌的人,像金子一般珍藏着他。 他的名字叫聂鲁达,是智利诗人。我站在林荫道上,我知道是因为想念诗歌而想念起他了。他的诗歌在我激情的青年时代,居然没有深入地读进去,而到了中年,才句句深入到我饱经沧桑的心灵。我要在心灵里留下他,虽然不知道他同意与否。我要理解他所有的浪花,这样才对于我的整体生活有益。我想知道他是怎样热爱美洲,热爱欧洲,甚至是怎样热爱中国的。我想知道他的老年阶段怎样生活的,激情一天天地退化,诗意可以退化吗?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我一连说了三个不。可能我说的声音太大了,有行人看见我自言自语,善意地笑了。 我想知道聂鲁达是怎样在月光下走路的,月光一定照在他的头顶,一如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月光是白的,白的月光照在聂鲁达身上。1922年4月29日的那个晚上,也许他很忧愁,这对于他是并不多见的事情。忧愁改变的月光的意蕴,他郁闷的心情就在月光下铺展开了,铺的很远,铺到了他关心的人儿,他的亲人,他的朋友,还有他的爱人。爱人是一个神圣的字眼,一个诗人,在任何范畴都可以贫瘠,唯一不可缺乏爱情--得到爱和爱别人。在那个晚上,他写了《月下行人》,用了好多省略号,藏下他无法言传的忧愁。他那首深入读者骨髓的《第二十首情诗》充满了魔力,他很自信,开头就说"今夜我要写出最悲凉的诗句。"之所以悲凉,是因为"想到我失去了伊人,感到她已经离去",诗人的天地常常在困顿中发芽,因此,他写到"我倾听着辽阔的夜,失去她而更加辽阔的夜/诗句跌落在心里仿佛永降在草地"。遥想当年"我的声音在寻找清风,好随之传到她的身边",写的真好,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他了。他在1958年,写下了《和她在一起》,"我们又重新结为伴侣/正因为岁月漫长,你要等着我/带上一只篮子,你的铁锨/你的衣履" 我更愿意知道聂鲁达是怎样面对大海的,大海怎样冲进了他的眼睛。读他的《大海之歌》,我欣然地看到他不像俄罗斯的普希金那样强烈地反对专制和暴力,而是把自己定位为"我们--是小小的/渔夫",他期望大海"不要拍打的这样厉害/不要咆哮的这样凶猛。"他崇拜大海,在他的眼睛里"海洋啊,你是我们的父亲,我们知道/你的名字"期望"古老的大海来了/把鱼儿分给人们"。智利是生产金属铜的国度,因此在他的诗歌出现了对于铜的特殊感情,"矿石是来自人的胸膛",通过劳动,可以"摘下她那无比沉重的/光荣的花瓣",但是他想到了铜的用途,想到成为武器被人类互相残杀而使用,他的心颤抖了,"我从壁陡的山上/向你发问/我的人民/难道你是为了这/才痛苦地挖出铜/让它变成/带来死亡的旋风"。读到这里,我体会到了他的写作要比虚幻的浪漫主义强多少倍啊。 读着他的诗歌,我心中一阵阵地悲凉,"诸多原因"造成了当下中国诗歌的冷落,一个诗歌的国度突然没有诗歌了,很少有人写诗歌了,诗歌杂志发行难了,诗歌朗诵会开的少了,诗歌和当下的生活好象没有关系或者说是关系不大了。诗歌关乎心灵,人没有心灵照样活着,可是那是死人一般的活法!我想知道聂鲁达是怎样看诗歌的,想知道诗歌传统并不长久的智利是这样对待这位世界级的诗人的。聂鲁达对于诗歌的发言很直率,他直接写了《献给诗歌的颂歌》,主要是叙述了诗歌和他的生活的关系以及他的诗歌资源,他这样写道"我要感谢你,大海的波涛/橘子树的花朵和旗帜/音乐的诞生",这些事物"就好象时间/把我一步步地带进大地/但却让我的诗歌的急流/永远地滚流着"。 聂鲁达的诗歌很多,我却无法继续读下去了,因为我身边的阳光越来越黯淡了,最后消失在楼群里了。身边没有阳光为伴,我担心会误读了聂鲁达,趁着夜晚还不漆黑,我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楼层,把眼睛洒向大西洋彼岸的智利,诗人是不朽的,虽然聂鲁达已经在大海里已经安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