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文：白马非马

    那一天真的非常累，监考了大学英语四、六级。监考完六级再收卷检查上交，全利落了就已经五点三刻，又有其他一些杂务处理，天完全黑下来，才搭乘公交车往家赶，到家则早已华灯初上。以前，老婆监考一天回来叫累，我总是说，监考又不是讲课，怎么会累呢,还或多或少的有银子入账。这回自己亲自体验了一把，承认了，监考确实累。

    身体上的疲劳其实还在其次，关键还是累心。

    考试程序非常复杂，要大家提前熟悉。

    每人查阅三证（身份证、学生证或毕业证、准考证。麻烦是真的麻烦，多余却并不多余。毕竟中国人过于聪明，证书伪造也极为方便，多要求几个证件，伪造起来也是麻烦的。

    现在的学生也确实不好打交道，尤其我上下午监考的考场，考生都是职业大学的，并非正式本科，素质还是有着明显差距的。

    其实，学校安排我监考，可以说是聋子的耳朵--配对儿，因为我从来就不善于抓作弊的，我把这归结为自己上学时从来没有作弊经历，也因此搞不清楚在如此严肃的考试上怎么才能实现作弊。所以，我只好在查验证件上充分发挥作用，每个人的三证我都认真检查，验明正身，有的同学在低头写字，我也要求他们抬头核对，其中几个抬起头来便怒目向我，仿佛我就是他们的仇敌。

    开始考试后，我便做出一副非常认真、能够明察秋毫的样子，不停地在场中巡视。倒是和我同监一场的小老师，不停地给我介绍经验，说是那些不时抬头看我的人，最有作弊嫌疑；还告诉我学生可能采取的高科技作弊手段，并说明，那巡考人员拿着的电子狗其实对付不了一些具有更高级功能的手机，让我听了大开眼界。考试中间，我去厕所的时候发现，到处是提供高科技作弊帮助的广告，有些甚至承诺，过级收费，无效退款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后来，她还给我指出了几个重点关注对象，我便总是对他们多加关照。

    还好，上午的考试没有发生异常。下午，换了一个考场，也换了搭档，继续监考六级。还是一个教室设了两个考场，不同的是，另外三位监考老师全部都是我们学院的，其中还有院长W教授。

    在准许考生入场之前，先是来了一位时髦女郎，化着浓妆，衣着性感，香水气息令人有要窒息的感觉。进入考场便主动入座，W教授的搭档X老师（一位接近五十的女老师）过去说明还不到入场时间，那时髦女郎非常愤慨，说是都进来了，难道还要把我轰出去不成？X老师相当耐心地告知她，我们没有办法，要遵守规定，谁知那女郎出言相当不逊，最后竟然气急败坏地宣称，自己不考了，便恨恨摔门离去，留下一串让人心脏很不舒服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正像青春痘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开始放人入场了，又有一位貌似端庄的黑衣女郎找到W教授，说是忘记带耳机了。W教授非常热情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让黑衣女郎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那女郎表示感谢后，却自己拿出手机，打了后说是朋友不在，只好将就考试了。W教授和我们另外三个监考老师无不为她感到惋惜，却也爱莫能助。

    下午核对证件的任务被我的新搭档小W老师承担了，期间，他发现一位女生似乎与照片不符，特意把我喊了过去，我看了看，眉眼还对，不过是几年前的照片，现在长开了，便告诉他没有问题，那女生便狠狠地瞪了小W老师一眼，幸好他没有看到，否则也会不快。

    听力考试结束后，巡场老师又拿了电子狗进来，在前排附近逡巡不去，终于，叫起了一位考生，让我们大跌眼镜的是，居然是那位声称忘记带耳机的黑衣女郎。黑衣女郎倒还很乖，跟着巡考老师退出了考场。一会，巡考老师来取她的东西，我们好奇地过去询问，说是到考务办公室，那女郎就坦白了，解开上衣，居然是全副武装。

    终于熬到了考试结束，收拾试卷，清点答题卡，一切完成以后，我们去交还试卷。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刚刚走到走廊，突然听到后面大声喧哗，并且听到摔击东西的声音。我们赶快赶过去，发现一名男生正在对我们学院最小巧玲珑的H老师大声咆哮。过去问怎么回事，那小子居然理直气壮，说是一定要让H老师交代出那个用电子狗巡场的老师的名字，H老师说是并不认识那巡场老师，那小子却死活不相信，情急之下把矿泉水瓶子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目的是对已经明显吓坏了的两位年轻的女教师（另一位是个子稍高的小S老师）进行威胁恫吓。原来，考试过程中，那巡场老师发现在这小子附近有信号，确认信号来源就是他的身上，便也把他请出了考场，那男生一出考场便把上衣脱了个精光，然后质问巡场老师，是不是我也要把裤子脱光给你检查？巡场老师无法，只好放他回去。谁知考试结束后，他却突然对我们两位监考年轻女教师发难起来，说是那检查影响了他的考试情绪，他必须找到巡考老师算帐。我们赶到了解情况的时候，他依然在歇斯底里大发作，但却专门把矛头指向女性教师，当时我也在大声喝斥他，但他却如疯狗一样地向X老师扑去。幸亏这个时候我们的W教授已经把他们职业大学的领导请了过来，作好作歹地把他拉离了现场。年轻的H老师和S老师被他连气带吓，都早已花容失色。

    终于应付了两场考试，最大的收益不是那监考劳务费一百大元，而是我终于理解了，每次老妻参加高自考监考都叫苦连天的原因。现在考生作弊实际上是非常普遍的社会现象，也正有鉴于此，国家才会出台考试法。但是，不抓到现行便不能算作弊，而且，现在的年轻人又都非常有自己的维权意识，即便他真的作弊了，你没有拿到证据，便不能将他如何如何，弄不好还会落得打不到黄鼬闹一身骚的尴尬境地。监考人员必须练就火眼金睛，否则，各种作弊手段只能让你防不胜防。平时考试，大多是东张西望或缩印答案到纸条上等等相对落后的手段，类似高自考、高考、大学英语考试等等直接关系到考生前途命运的考试，很多考生便不惜血本，重金投资购买高科技作弊手段。作弊与反作弊正如骇客与杀毒软件公司一样，早已经形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而且也像病毒层出不穷一样，作弊方式方法和设备也是日新月异在进步中，往往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安排更大的考场，拉开更大的间距，安排更多的监考人员，并保证每位监考人员都在整个考试期间绷紧每一根神经固然是一种保证考试公平的办法，但我想，从源头上打击那些制造高科技作弊工具的不法分子，更应该是我们公安机关责无旁贷的神圣职能。指望学校随时把作弊小广告清除掉，显然力度不够。那些小广告与外面制作假证的广告一样，都留有联系方式，我不懂破案，但感觉顺藤摸瓜，总不至于毫无办法。

    显然，类似的考试还要进行下去，监考的机会也就随时会落在我的头上，监考很累，我这次是充分意识到了的。但是，我更加担心的是我们的考试公平。曾经听到一些好学生抱怨：自己辛辛苦苦学习，得到的也不过是中等成绩，而一些网吧常客们，只是掌握了高科技作弊技术，竟然可能名列前茅，让他们不知道是该继续当好孩子呢，还是跟着学坏。我听了以后，在为他们感到悲哀的同时，给为我们祖国的未来担心，这些所谓莘莘学子如果都学会了作弊，真才实学学不学到姑且不论，我们党、国伟大事业将来可是要靠他们接班的，不能诚实考试的人是否可靠，我看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他们可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