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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丛是我在省医进修时带教老师的女儿。1985年至今,二十多年了没有联系,我早已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她说过一句话却记忆犹新。 那年她上高一,我也还年轻。她星期天没事了就会到进修生宿舍找我,我们一起游泳,一起逛公园,十分开心。当时我对广州非常陌生,如同到了国外,听不懂"鸟语"更不会说"鸟语",幸而有她带着,虽然一直当她是小孩子,但心里充满了感激。可有一次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找你玩吗?因为,你从新疆来,我特别喜欢吃新疆的葡萄干,我还感觉新疆人特别傻! 因为她是老师的女儿,又是学生;我在大西北工作有地区补助,在当时来说拿得是高工资,所以,出去玩毫无疑问应该是我出钱,我没感觉这是傻。葡萄干是我带给亲戚的,老师说她的女儿爱吃,我自然要给她。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我一点也没当回事。可她的话却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再也不和她一起玩了。进修回疆后跟老师也没有什么来往。 92年我调到了广东一个海滨小城工作,94年在省医学会的学术会上见到了老师,她惊喜地问了我进修后的情况。怪我当时没有留在广州,说省医和市人民医院都非常需要人,只要我愿意就可以留下来,一定比现在有更大的发展前途。我说,我知道但我不喜欢广州。 她又得知我的科研项目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就鼓励我做下去并保持与她的联系,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因工作和家庭压力都很大,没有心思与她联系,只在科研结题时把论文寄给了她,同时也寄给了省医学杂志编辑部。没等她的审阅意见出来,我的论文已经发表,我便有些不好意思。联系又一次中断。 2000年,全国学术年会我们再次相见。她听说我做了行政工作直摇头,连说"可惜了!可惜了!"。说得我心里很不舒服,以至于后来很快就辞去行政工作又回到了临床。她又说她已经退休了,这是最后一次参加学术会。我便感慨岁月无情,一晃十几年只在弹指间。 这两次见面,我们都没有谈到她的女儿丛丛。 2002年,我再次去广州开会,她已经退休,想到老师对我这样一个普通进修生的关心,就带了礼物去看望。她非常高兴,拉着我说了很多的话。这次说得最多的是她的小女儿丛丛。 说这孩子很可怜,从小由保姆带大,性格不知怎么就有些怪癖,在学校常跟同学吵嘴。丛丛的班主任时有告诫。老师叹了一口气说:"我一心忙工作,一点也不了解丛丛,有一次无意中看了丛丛的日记,,说她常常受到我和她爸的漫骂,同学也排挤她;说自己在班上最聪明最优秀,别人是妒忌她。还说其他人都是笨蛋傻瓜!有一句原话是这样说的,‘我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他们算什么东西?我能把他们统统骂死'"老师语气沉重,说她从来没有漫骂过孩子,批评她教育她只是想她好,没有想到孩子的心态会变成这样。" 我问丛丛现在如何了,老师脸上有些痛苦的表情,说她离婚了,搬回家来住却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就是这次,我也没能见到丛丛。老师说她去了网巴。说真的,我并不想见到她。 今年春节后,丛丛突然不断地给我发信息,还问我,会不会烦她,是不是打扰了我什么的。还说早想跟我联系,怕我看不起她,不理睬她。我感觉到她有了变化,但不知道会是什么原因。开始我只回一两条。但看到她后面的话,我就每条必回。可越来越多时,就有些不胜其烦了。 她也许感觉到了,上周六打电话问我,还记不记得她的样子?有没有时间来广州?我有些奇怪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说,她可能是卵巢癌,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算算她今年才38岁! 星期天让老公开车把我送到了广州,看到她,恍若隔世,我一点也认不出她了。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浮肿,四肢消瘦,腹胀如鼓,人已经变了形。她也没认出我,只是猜到的,她极勉强地苦笑了一下,算是和我打了招呼。 我坐在她身边,她把手拿给我看,手上的血管布满了针眼和皮下瘀血。抚摸着这双手,想起年轻时,我们曾手拉手地去游泳、去华南植物园、去动物园......心很痛,同时,也想起了她说过的话。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想到她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真的算不了什么了。可她日记的里话和她眼前的情景,却让我想起了老师几年前的担忧:"她这样下去,终是要害了自己的!" 她看着我,用了很大的力气说:"你这个人太清高了,我一直恨你的,因为我妈总是拿我与你比较,而你不过是来自新疆的一个土包子!哪一点能与我比?" 我从没想到她会恨我。她的确很优越,父亲是省卫生厅原副厅长,母亲是著名学者。而她的爷爷曾经是副省长。据说她的前夫是某集团老总的儿子,可以说她要什么有什么,却唯独没有快乐。 一个人总是在愤懑不平中,对人总是充满了恶意,人生如何能快乐?身体又何以会健康? 我想起一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人生,人生就会给你怎样的回报。我不知道她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她的回报,希望不是!但如果她能与人为善,总不至于一直生活在孤独、郁闷之中吧?
※※※※※※ http://211003.xilubbs.com 中年随缘
[本帖已被随缘楼推荐于2007年3月27日22时25分57秒修改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