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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
作者——旧山河
小时候写日记,开头不用今天这词,那一天琐碎的童趣就硬是挤眉弄眼的凝在笔端不下来。这毛病一直沿袭到下乡的第二年,后来就渐渐地不用这词了,等到一脸的沧桑时,再将一本日记从头翻到尾恐怕也觅不到今天这一词了。 不太明白小时候为什么喜欢今天,也不太明白老了时为什么不喜欢今天。 泰戈尔说:小狗疑心大宇宙篡夺它的位置。不懂这话,因为那是另一个民族的文化,也因为这话用到我们这儿得反过来看才理得清头绪:做小狗的时候并不担心谁来篡夺自己的位置,因为有无边的父爱和母爱守候着我们的童年,使我们的每一个今天都显得安宁;待到做大狗的时候父母垂垂老矣!我们的头上也因此而失去了苦难的遮蔽。所以觉得每一个今天都透着慌悚。 很多的今天都一步一步的踏过去了,只是绝大多数的今天都轻飘飘如烟尘如柳絮如黑暗里的不知缘于谁的一声叹息!那些略为有点记忆的今天想来想去好似并不完全属于自已:今天我下乡了,今天我入团了,今天我入党了,今天我结婚了,今天我做父亲了,今天……不要拨拉完十个手指大约也就把一生拨拉完事了。 如果两条腿走的并不是自己想走的路,那么这所有的一切并不全属于自己! 忽然想起了一个哲学上的问题:生命是超然于意识之外的。 那么今天是否是超然于生命之外的?费希特说人的使命就是听从生命内在的呼声。他把那些不听从这种呼声的人的生活描写得象一堆粪蛆!这话真说得玄啊!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生命内在的呼声,我听到的都是生命以外的呼声而且永远听不明白! 其实最重要的今天有两个,一个是生一个是死。但偏偏的这两个今天的感受我们却无法说了出来。美国人说生和死的历程是相似的,生的时候从母亲的产道挣扎出来,迎接自己的是灿烂光明和亲友的欢欣鼓舞,而死的时候也是经过一个类似母亲产道的隧道,在隧道的尽头亦有一样的灿烂光明和已然仙逝的亲友的欢欣鼓舞。 这不可感知的生和死倒似更为真切一些。 也许只有这两个日子才能被庄重的冠以今天这词!至于其他的那些个日子…… 每天每天就生活在一片看似平淡的宁静中,在这种宁静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不幸或是死亡,石头一样砸出一点纷纭。 我发现自从我成为大狗以后,渐渐地就就失去了驯服,渐渐地就恢复了从前的野性,于是我开始寻找着我的迷失了的今天,于是我开始一刻也不停地诅咒着那满山满野的兽夹和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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