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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老魏” 当年“初六八”的小鬼,对“老高三”的大哥大姐总是怀着敬佩的心情,虽然,鱼龙混杂,七十多知青同在一个生产队落户,但大哥大姐们的气质就是与众不同,到底多喝了五年墨水,令我折服,总是爱听他们的故事,请教不懂的问题,老魏便是一位“高才生”。 老魏,这来自煤城鹤岗的“老高三”大哥,在插队的几位鹤岗知青中,他年龄最大,而且老成,个子不高,一付憨厚的模样,平头是长年不变的标志,过度的劳作,他早早地就夹杂了几缕白发,一双和气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些哀怨,总是默默的干活。厚厚的嘴唇,从不轻易开口,正应了“嘴唇薄,能说会道,嘴唇厚,肚里知道”的话,有时他眉头紧锁,独自沉思,有时憨憨地笑着,说他几句,也不生气。每天不停地挑水,烧火,喂猪,偶有空闲,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他的知识面很广,我不懂的事常去问他,总能得到满意的回答。听说,他是学校的“尖子生”,保送上大学的材料,可惜一场文革,毁了他的前程。二十三岁的他,每天在这荒野中度过青春的年华,和猪儿们打着交道,看着他的背影,我时常在心中为他惋惜,同时也为自己的命运忧伤。 农村的活计总是辛苦的,女知青们常常偷懒,以各种理由来抵抗那“牛眼”队长的呼唤,不愿出工。那块新开垦的处女地,几十里没有人家,没有电话和广播,电灯就更不用提了。精神生活多么贫乏,如果有一个收音机多好啊!可这一天三角钱的收入,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件珍品?终于熬到了年底,女知青们铁定“倒挂”,纷纷逃票扒车回家,老魏虽然家住本省,却并没有挪窝的意思,继续着他的工作。这一年,老魏基本全勤,男生工分比女生要高一倍,他分得了一百四十六元钱。 老魏揣上这一年的血汗钱出发了,到了县城,选购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七一年,“半导体收音机”的价格令人咋舌呢!老魏花完了所有的钱,没有回程的车费。不求人的性格,使他没能搭上便车,七、八十里路,他捧着收音机边听边唱,喜孜孜的徒步返回垦荒点,夜已深了,喜悦却冲淡了劳累,他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宝贝”,老魏和大家分享着这宝贵的财产。从此后,知青点似乎多了一些生机,能听到新闻和“样版戏”了。可惜,中央台的频率实在太弱了,不能覆盖边疆的每寸土地,而几十米外的苏联,发出的声音特别强大,对华广播的节目也丰富多彩,知青们不由得觉得好奇、新鲜,“牛眼”队长也从不过问这些小事,政治与这荒野无缘。一日,县里来了一辆大卡车,干部模样的人在车上大喊“县里加工厂要招工,男知青去参加体检,女的不要!”男生们闻讯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爬上车去,汽车疾驰而去。第二天,传来消息,男生们被关押在县公安局,罪名“偷听敌台”,这倒霉的“老魏”成了祸首。我不由暗想,谁去告发的呢?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县里怎么知道?不几日,男生阿俊被招进了县煤矿,成了一名正式工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出了“内奸”,早听说,滑头的阿俊想跳出农门,谁料到,竟然用了这个手段!又过了段时间,男生们被释放回村,每个人的档案上记下了一个大大的“污点”而老魏却不知何日能返,我和女伴扒车逃票回家探亲了。 回城后,一男知青的父亲申请入党,“外调”人员来到我家,调查当年的往事,虽然,我一再推托:“不知道,没听说。”但他却因为儿子的这段历史而失去了入党的机会,“一人犯罪,株连九族”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