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真怪了，入冬以来，既少见雨，就更别提下雪了。2006年最后一天，我中午下班一出办公楼门，发现天空竟然飘着细细的雪花，终于下雪了，这可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老天你就好好下吧，尽情下吧，把这灰扑扑的天空中的浮尘好好沉淀一下。可是还没有等我回到家里，下的雪连地皮也没有湿，雪又停了，这老天怎么了，欲说还羞的样子，又好象别人都欠它什么似的。

    中午恰好女儿打电话回来，说北京下雪了，女儿告诉我北京下的雪是黄色的，北京的浮尘把洁白雪染黄了。不禁感叹，现在孩子真可怜，想见到一场真正的雪，还真不容易。

总是想起小时候下雪的光景，那时我在西北，老天很大方，入冬的宣言总是用一场大雪来宣告。那雪啊下的真是畅快淋漓，有的时候几天几夜都不停。一开始是漫天飞舞的鹅毛雪，然后就成了更结实一些的雪粒子，再后来就变成细细的、白砂糖一样的雪了。往往一夜的时间，老天就静悄悄的就把大地染成了一个洁白如莹的世界。第二天醒来，打开门才发现门外已经积了厚厚的雪，雪就顺着门，塌进了暖溶溶的屋子里。大地是白茫茫的一片，找不出一点裸露的土地，静静的，没有任何噪音，真是应了那句“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的古诗。

那时候的雪真是洁白晶莹，没有任何被污染的痕迹，大地白的那么耀眼，所有的一切都覆盖在厚厚的雪下面，树上、屋顶上、柴垛上、鸡窝上都被穿上了白色的衣裳，这样的天气，连鸡都懒得打鸣了，生怕打破这原野的寂静。如果遇到暴风雪天，那就更冷了，西北风肆虐发着呜呜的鸣叫，像刀子一样，把原来平展展的雪原，雕刻成光怪离影、千姿百态的山峰、沟壑、乱石滩，反正你怎么想象都行。

   在这样天气，农场上班的妈妈们，把工作都放在室内了，或者是挑选来春要用的种子，或是干一些杂事。于是，外面的世界只有我们这一群上学的孩子了，我们穿着厚厚的棉鞋，格吱格吱踏着积雪，艰难的往学校走。棉鞋都是妈妈们手工做的，用黑条绒做面，絮的一般都是生羊毛，好的是用生驼毛，这样既使在雪地行走，棉鞋的表层湿了，也不会渗透到里层。小学生大概要走一里地，中学生就要走三四里地才能到学校，往往要走上半个多小时，没有这样的棉鞋，我们稚嫩的小脚丫，肯定躲不过西部严寒的冬天。上学时，我们都把自已裹的严严实实的，厚厚的棉衣棉裤，还要围上围巾，戴上口罩，小小的手上都戴着父母发的棉工手套。到了学校，连眼睫毛上都会结一层冰凌，摘下口罩的女孩子们，个个都变成了像你红苹果一样的脸蛋，眼睛都似洋娃娃般的可爱。

下雪的日子，学生们都不出教室了，同学围着用汽油筒制成的大火炉旁边烤火，炉子里的煤烧的很旺，整个教室都是暖融融的，炉子上面围着一圈烤的焦黄的馒头，发出诱人的香味。虽然家家都有馒头吃，可是大家都感觉到在学校里这种吃法是最香的。

烤的浑身发热了，肚子吃饱了，一群女孩子就会跑到外面堆雪人，堆雪人的工作还是很累人的，要把雪扫成堆，堆成身子，再滚出一个雪球，放在雪堆上当成雪人的脑袋，还要弄上一根胡萝卜插到上面，当成雪人的鼻子，然后刻出眼睛、嘴巴，这雪人就成了，如果老天还继续下雪的话，这雪人这会慢慢长大。堆雪人是个慢工夫，自然不如男孩子们打雪仗来得痛快；男孩子们喜欢打雪仗，他们把雪攥成一团，相互仍在对方的身上、脸上，不亦乐乎；有一些喜欢浪漫的小女生们，爱展开她们小小的手，用手心接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看着冰凉的雪花在温暖的手心中溶开，好像心中的美梦溶化在雪花里。

入冬的大雪一下过，积存在沟渠、田野里的雪就会一直留着，只到等到来年的春天，这些积雪才会化掉；马路上的雪如果人不去打扫，那就会结成厚厚的冰，影响汽车的行车安全，一旦结成冰，那就非常难处理了。所以每下一场雪，学校、工厂或者农场就会组织大家去马路上铲雪，这样路边的雪是越堆越高，等到来年春天，一旦雪开始溶化时，那路边总是湿漉漉的，有不断融化的积水流淌，如果突然来一场倒春寒，那就麻烦了，那些没有完全化完的积雪，又会在马路上结一层冰，不过这样的冰往往是短命的，要不几天，在上升的温暖地气又会将它们完全化掉。化雪的天气比下大雪的时候还要冷，冷的简直是彻骨心寒，所以我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在我的影响中，西北的春天更是冷的邪唬。

   最好玩的还是雪天到菜窖取菜。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会在住房周围找一处闲地，一般离自已的家有五十到百米左右，挖上一个深二到三米的地坑，坑底部的侧面挖出一些小洞，就象过去解放军挖的战壕一样，坑上部用木板搭顶，铺上麦秸，再盖上厚厚的一层土，留下一个人能下去的口，这样一个菜窖就挖好了。菜窖口是用胡麻的结秆，做成的厚厚的垫子盖着，菜窖里的温度能维持在零度以上。家家户户过冬的菜都储存在那里，也从来没有听说那个家的菜丢失过。

    当家里没有菜吃的时候，就必须去菜窖取菜，天寒地冻的日子，一般人都不愿意出门，每次菜吃完后，母亲就叫着我一起去菜窖取菜，大雪天，窖口都被雪覆盖了，母亲就拿一把扫帚，到了菜窖处，估计个大概的方位，有的时候要把周围的积雪扫上一片，才能找到窖口。刚打开的窖口就象人的嘴一样，往外冒着白白的哈气。我拎着大筐子，站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等待着母亲扫雪，有时我会兴致勃勃的在雪原，用脚踩出各种各样的脚印来，有的象大雁在飞翔，有的是圆圆的转盘。当然一般钻菜窖的任务都由我来完成，一下到菜窖就有一股温暖潮湿气息扑来，我按着母亲的吩附，把需要的菜装到筐子，递给等在外面的母亲。

 那时候冬天要吃的蔬菜，一般都白萝卜、胡萝卜、大白菜、土豆，好一些的存入一些蒜苗，我母亲那时候每到入冬天都会买上几大捆菠菜，埋在浅土层里，在冬天没有绿色蔬菜时，母亲在挖出来，竟然还是碧绿可人，下面条它可最好的调节味道绿菜了。虽然不象现在能吃到品种繁多的反季节蔬菜，但现在有谁不说那时候的蔬菜更环保，是更绿色食品呢。

我听我母亲讲，过去山东的冬天也是很冷的，在冬天也常常会下大雪，母亲曾讲过有一年老家下了一场大雪，那场雪可大了，走路的人连路都找不着了，有一个人走着走着竟然掉进了井里。可见那时候的天气要比现在冷，自从九零年我调到山东来，在记忆中好象没有见老天尽情的下过一场大雪，看起来地球变暖趋势脚步是越走越快了，我们的下一代想见到一场真正下雪的机会这样难，这是自然界对人类的报复吗？

写完这篇文章，望望窗外，好象又有点下雪的迹象了，求求你，老天爷，你就给痛痛快快的来场雪吧！！

2006-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