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教红粉不成灰

文：白马非马

最近，新分到办公室的女研究生每天都在为过节兴奋，圣诞、元旦还有不久就要到来的春节，无不让她浮想联翩。我和另一位同龄的女士，受年轻人感染，也不禁对节日充满遐想。12月31日，仿佛不约而同地，当研究生再次对2日要组织的活动和聚餐进行设想的时候，我们俩突然意识到，这个节日与其他节日不同，过节的同时，我们又要长一岁了，心情不禁也有些黯然。一副集联就出现在我的脑际：独坐黄昏谁是伴，怎教红粉不成灰？

是啊，岁月就是在这样不经意间，从我们疲惫的身边悄然溜走了，看着那些官样文字的总结报告，一年下来，盘点自身，竟然没有丝毫的骄傲可以留下来，2006，我是如此的疲惫，是一种身心的疲惫，在人生的长河中，这又是庸庸碌碌的一年，除了拼尽体力脑力为国家培养也许并非适销对路的人才以外，还为单位创造了可观的经济价值，但这又说明什么呢？谈到自己的收获，能提起的大约就是承担了养家活口的责任吧，而这还是在老妻配合下实现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衰老，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2006，我感到不再精力旺盛，正常教学以外，每天纠缠的是毫无意义的琐事，与官员打交道难免忍气吞声，没办法，这是我的职责，而为了能把许多事情办圆满，为了团体的利益，牺牲自尊也是无法避免的了，只好勉为其难。而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增长了我的坏脾气，当然，主要是回到家里朝无辜的妻子、儿子发泄而已。所以，我感觉自己是如此的窝囊，也是如此的龌龊。说实话，我心知肚明，自己不具备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和教师们打交道简单多了，因此，教研室的工作由于所有老师的无私配合简单到不用额为操心的程度），尤其是需要与不按规则出牌的人打交道，我的脸皮远远不够厚，我的心智达不到随机应变的程度，我的可悲的自尊无法受到伤害还对别人一脸谄笑，所以，我的办事效率也就不可能太高。但是，我们是高校，相对而言，我在同事中可能算最不书呆子的一个了，领导选择了我，也不能说不是知人善任，我也因此明白自己虽然无职无权、没有任何级别，但责任却是很重的，我的工作，直接关系到所有人的切身利益，老师的，学生的，所以，我必须谨慎从事，不容许出现任何纰漏，实在无法避免出现了问题，就必须及时补救，补救也不能奏效，就必须请领导出面擦屁股，这确实是非常尴尬的事情。而工作内容又是如此的繁杂，所以，我就必须每天心事重重，感觉上则如履薄冰。2006，就是这样走过的，2007，还必须一如既往。

可以说，工作热情我还是有的，但是，从事这些烦琐的事务性工作，却让我没有豪情，更谈不到成就感。我百分百的努力，换回来的只能是身心疲惫，尽管我的付出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充分肯定，学子们的充分理解和应有的爱戴，该得到的荣誉、表彰总不会错过。自尊受到伤害后，我就会变得自卑。所以，我感觉自己一事无成，学术上没有任何造诣，人格上卑微可怜，身体上的每况愈下，精神上的高度紧张。

前天，为了干干净净迎新年，我想通过洗澡洗去身心的疲惫，出来后，老妻却在我仍然不老实的鬓发中看到了大批的银丝。看着身高已经超过我的、开始起青春痘的儿子，我和老妻找到了生存的意义。互相审视的时候，我们纷纷发现出对方的衰老。白发、皱纹、面无光泽，这还仅仅是表面现象，内心的衰老、心理年龄与生理年龄的严重不协调恐怕才是最为可怕的吧。

昨天元旦，一个白天我是在睡眠中渡过的，儿子在写作业，老妻在打扫卫生，本来起床就很晚，吃过早饭已经接近十一点钟，我告诉老妻，我要继续睡觉。我把手机关机，让自己来一个彻底的放松，这一觉下来，竟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老妻、儿子看我终于醒来，便拿了儿子的“好记星”，对着我的耳朵放录音，里面传出雷鸣般而有节奏的鼾声。那是我的声音？那是我的声音！

晚上从岳母家吃过饭，上楼后，我按下了对门东北一家人的门铃，把替他们缴费的自来水公司收据交给他们，换回我的人民币。开门的是女主人，也让我不禁大吃一惊，显然，他们也一样累，也是在睡眠中渡过了这个元旦，这没什么可惊讶，让我吃惊的是，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举止得体、精神抖擞、漂亮庄重的这位女士，洗去铅华后，居然并不显得比老妻更有风度，甚至也并不年轻了，而且，同样的懈怠、疲惫、目光并不坚定而显得游移无神。对门居住了这么多年，我们没有互相走近过对方，总是见面点头致意。刚刚搬来一起的时候，他们的孩子还在襁褓中，仿佛转眼之间，也已经是个蹦蹦哒哒的小学生了，而岁月的痕迹当然也深深地留在她已经不再秀美的面庞上，而平时的化妆却让我一直怀疑她驻颜有术。

没有人可以和自然规律抗衡，我们能够做到的，恐怕只是充分利用能够拥有的每时每刻，最好能做自己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也就不算虚度光阴了。而让我悲哀的，也并不是岁月的流逝，我还不是那种多愁善感之人。我之所以情绪不高，正是因为，我必须做的，并不是高兴做的。岁月在这样的情绪下流逝，也许是最无奈的事情了。

2006，你走了，我没有遗憾，只有无奈。

2007，你来了，我会尽量做好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虽然我仍心有不甘，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去。

真是一副好对联：独坐黄昏谁是伴，怎教红粉不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