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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草年年绿,春联岁岁红
吃过冬至热腾腾的饺子,手上的荤香还没有散去,母亲就开始催促我:“该把你的笔墨纸砚摆出来练练手了,准备写过年贴的春联了。”似乎冬至一过,新桃换旧符的春节就近在眉睫了。 将在高阁之上束缚了一年的文房四宝拿下来擦擦土,把写字台上乱七八糟的书本和玩物清理走,铺上大大的毡子,展开宣纸,打开砚台,墨香就飘满了斗室。仿佛看见穿得鼓鼓囊囊的小孩子们提着五颜六色的灯笼,一边唱着“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沥沥拉拉二十三……”的儿歌,一边扭着小屁股蹦蹦跳跳地走来。 小时候,和母亲一起住在农村的老家,母亲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巧手,她会用面做各式各样的面点。一到“二十九,蒸馒头”的时候,母亲就被左邻右舍请到家中帮他们做新年供奉用的面点,而我,作为母亲最娇惯的女儿和贴心小棉袄,也就成了各家各户热炕头上的佳宾。看着母亲盘腿坐在炕上,像抟土造人的女娲娘娘一样,温柔娴静,面对着炕桌上一大块的面团,仅用一把剪刀,一双筷子,不一会儿就能做出花鸟鱼虫各俱情态的花样面点,这些面点被轻轻地放在火炕上白白的毡布上慢慢地醒着,排着整齐的队伍,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上面再盖上新里新表新棉花的棉被子,又像白白胖胖娇嫩可爱的小宝宝。小时侯的我也长得又白又胖,像刚从棉被下爬出来的面宝宝,大娘大婶总喜欢摸着我的胖乎乎的小手赞叹:“看,多像是你妈妈捏出来的面娃娃啊,小手真是比精粉面还要白啊!”借着母亲的光,我总是吃上第一锅里蒸出来的又香又软的大馒头。 后来,我上学了,练了几天毛笔字,加上胆子大,在母亲帮邻居做面点蒸馒头的时候,我就顺便帮着写春联。虽然字写得不怎么样,但是因为我年幼,又是一个女孩子,别人总是忍不住多夸奖我几句,而我也在他们的夸奖之中陶然忘我。在年三十的下午,倒背着双手,像模像样地踱到我写的春联前,左看看,右看看,以此来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心。 春节,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舞台,一年里忙忙碌碌,淹没在锅碗瓤盆中的母亲,此时成了舞台上的主角,明亮的光影倾洒在她的身上,她眼角的鱼尾纹也仿佛变得清浅了许多,尽情地展现她聪明能干心灵手巧的一面。 母亲的饭量越来越小,对待春节的热情却越来越高,总是早早地催促我做好过节的准备。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渐渐地理解母亲的心,虽然她现在更安于粗茶淡饭的简单朴素的生活,但她只是想用丰富的食物展示生活的充裕,用崭新的服饰来展示焕发的精神。对于一个普通人,真的需要一个机会,一种形式,来显露寒来暑往中的智慧,来抒发秋收冬藏中的情感,而春节,就是最合适的一个。 我提起笔,脑海是突然涌现出这样的两行字“青草年年绿,春联岁岁红”。 也许很俗,但真得很令人期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