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常有同学利用出差的机会来看我，他们对山东共同的感觉，就是山东的路在全国找不出第二个来。山东的公路的确宽阔，四通八达，得益于交通便利，等级公路拥有量是全国第一。这些年来，山东的经济发展的速度很快。前年春节，我到西部去看望还留在那里的父母时，老同学请我吃饭。饭桌上同学们都羡慕的说，山东是改革的前沿，你们到那里是对了。我说你们是远处看风景，感觉很美，其实经济发展，并非意味一切都好，甚至付出的是惨重的代价。比如环保。我回到山东十六年，亲眼目睹路宽了，但天却不蓝了；桥多了，水不清了的演变。

我是九零年到山东，那时我们厂正在建设当中，周围全是绿色的田野，天空格外的蓝，云彩也格外的白。生活小区虽然能达到入住的条件，但生活设施还不完善，楼房四周大都是裸露的土地，还没有进行绿化。一场雨下过，那些不平的低洼出就积上了水，一小洼积水，不到三四天，就能看见水里有游动的小鱼苗，这些都成了孩子玩的好去处，常常会看到几个小孩子拿着小瓶子，围到一洼水旁边，抓鱼玩。黄河三角洲原本拥用很大的湿是，象这种现象，都是湿地原有的特征。

小区的东边，紧挨着一条叫不出名字的小河，在炎热的夏季，我们在黄昏去河边纳凉、散步、聊天。那时，小河的水真清啊，站在桥上或河边，碧绿的水草，在水中舞动，小鱼嬉戏在水草间，清新的水气，让人留恋往返。每当傍晚或周末，厂里的钓鱼爱好，拿着钓杆，或提着鱼网，在河边钓鱼，撒网，我虽然不会这些做渔夫的活计，但我去非常喜欢看。尤其是傍晚，西边的太阳还没有落山，晚霞绚丽，渔歌晚唱，每网下去，总会有一些收获，总是玩到昏暗下来，这时撒网钓鱼的人才开始收工回家。

而现在，小区傍边的小河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臭水沟，尤其是早上，那股恶臭，弥漫在小区的上方，让人不敢打开窗户。别说钓鱼了，路过桥边，还得捂住鼻子。

那年的秋天，我陪着父母回了一趟老家，改革开放十多年，老家生活条件已经大为改善。那次回老家也是母亲二十年多后的第一次回老家，母亲说要给去世的姥姥上上坟，姥姥去世时，母亲不在她的身边，为此母亲一直感到非常愧疚。记得那天，天气非常晴朗，姥姥的坟地在南山上，我、母亲、姨，还有几个表弟、表妹一起上了南山。

小南山满山都是苹果、山楂、板栗树，果实累累，我站在小山的顶往，一眼望去，田野葱绿，一望无际，村后的小河，象一条银色的丝带，轻柔的抚摸了一下绿树成荫的村庄，向远方的沙河流去，远处群山苍翠、峰峦叠障，天空缥碧如洗，空气清鲜的让人恨不得多吸几口。山里流淌着清辙的泉水、野花长了山坡、田埂，我为姥姥采集了一大把野花，放在坟头上。老家美丽的田园风光，让我深深陶醉其中。我对我姨说，将来我退休了，就回老家买件房子，在这里养老了。

转眼十年过去了，到了2000年，我又陪着父母回了一趟老家，叔叔家的前面是一座学校，而现在学生仍然在里面读书，学校的另一半却租给了私人，经变成了一个小沙轮厂，一根二三十米的烟筒里长年黑烟飘飘。听我堂妹说，她在里面打工，一个月三百元左右，厂里的气味很刺鼻，戴上口罩也不行。我说最好还是别干了，污染这么历害，一个月只这点钱，如果生了病，可能要花几千几万，也不一定能好。

父亲有早上起来用凉水洗头的习惯，回老家的头一天早上起，父亲用叔叔家院子里的押水井里压出来的水洗头，打上肥皂后，头发立即粘成了一团，父亲说上次回来的时候也用这水洗，怎么没事情。细细一闻，竟然有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味道，我说这是地下水污染造成的，这水不再吃了。于是只好到村后的小河挑水，由于多年的干旱，只有从水库方面放下的一小股细流，我们回去的几天，叔叔每天都从小河里挑水沉淀后再用。

回东营市之前，我们顺道又转去临沂，探望我大叔。一路上，我看到是无数的小烟囱，几乎村村都有，每个村里少则一两个，多则十几个，有的地段，用烟囱林立形容一点不过份，整个区域的天空都笼罩在灰蒙蒙的烟尘中，与十年前的空气质量简直是天壤之别。据说，当地是山东沙轮加工的生产基地。这就是我曾经山青水秀的故乡，这就是我曾想落叶归根的故土。而故乡的人，对这一切都这样的熟视无睹，为了那些经济数据的好看，为了所谓的政绩？

而最让我心痛的还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2002年，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厂水煤浆开发部请我们到河口去进行设备调试。当我们就乘着车向河口驶去。河口顾名思义是黄河入海之地，这让我想起两句唐诗“树色随山迥，河声入海遥”，可惜黄河的入海口，没有涛涛的林声。虽然我来黄河三角洲工作多年，还真的没有见到黄河汇入大海的景观。

很快就到了黄河大桥，这是黄河入海处的最后一座桥，已建成二十多年了，其宏伟的气势也不输于现在建成的任何名桥。黄河之宽阔令人感叹，想象着当年黄河之水波涛滚滚，流向海洋的壮观情景，可是，当我看到却是被季风舔的已经干燥的河床，看着原本应该翻腾着波涛的河床竟然被种上果树、和已经收获完的大片棉田，河中央的流水看上去很细小，噢，上帝，这死蛇一样的身体就是繁衍了一个民族，就是被我们引以为骄傲的黄河吗？这就是诗人吟唱着“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黄河吗？母亲河已经失去它的咆哮、它的汹涌、它的宽阔，变成了一条平静的、季节性的河流。

车里的人不知谁说了一句黄河下游的人现在真惨，喝的可都是上游下来的脏水。是啊，黄河正在遭受断流的危险时，同时也被污染了。大家都在沉默着，望着窗外初冬的田野，荒原看上去显得更加萧条，灰蒙蒙的天空，瑟瑟的风，使原本就混浊的空气飘荡了一层薄薄的浮土，大地也是干渴的。车外不断飞逝而过在田野中孤独村庄，也只是这荒原的点缀；这片广阔的荒原也是黄河带来的泥土淤积而成，是我们中国最年轻的一片沃土，地下丰富的石油储量使这片土地成为了中国第二大油田，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有谁会注意那已经显出苍老之态的母亲河？

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她从古至都流淌在齐鲁大地，每一个齐鲁儿女都不会接收这个现实的，黄河不能这样老去，她应该是不屈不挠的，她应该是坚忍不拔的，应该重新焕发生机和活力，就象我们山东，要让青山不改，绿水常在，这是我的希望，也是你们希望，更是所有齐鲁儿女的希望。我们希望黄河之水仍会滚滚向东流的，滔滔的河水涤荡去身上的污迹。我们仍然会听到她唱着雄浑的歌从天上走来，我们会听到她与大海之间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