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遁 文/杳然 碧空如洗,蓝得如同我脚下踩着的这一大片厚厚的半透明的冰面。那里面有轻微的裂痕碎了,宛若烟花般四处绽放。 极目远眺,满眼是密密匝匝的浅黄色的芦苇,在剪剪春风中姿意舞蹈。仍有薄薄的一层未被寒风吹走的轻雪覆盖在芦苇丛的根部。 乍暖还凉时,最难将息。 不知来过自然保护区多少次了,还真是头一回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来这里看鹤。 远处有一群丹顶鹤在冰面上悠闲地踱着步子,几个专业摄影师端着长长的镜头追随着它们缓缓挪动的身影。它们早就不怕人了,就象一些懒洋洋的家禽。 有一只丹顶鹤落在了队伍后面,脚步踟躇着,并没有跟上去抢镱头、凑热闹的念头,看起来很孤单。 很奇怪地,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十三年前的一个镜头,九月的太阳暖暖地照在长有大片青草的操场上,我们一群刚上高中的女孩子被老师派了任务,蹲在跑道上挑拣绊脚的小石子。只有她一个人远远地躲在人群之外,孤单而固执地拾着她的东西。 看着她寂寞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就有一种莫名的心疼和牵挂,这种感觉很奇妙,居然是在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时候就产生了,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掉。时间和空间的延长拉远,这种隐隐牵挂着的惦念却未曾改变过。 果然,她固执地爱了,爱得毫无道理,没有方向。她就在心里默默地爱了他这么多年,可他永远象个影子一样让她无法抓到,也让我为她担忧了这么些年。有一段日子她远离了所有的朋友。发过信去,问她为什么?她回过信来说,怕你们问我爱情。我沉默了,说,以后我的关心就是不问,我等着你有一天自己想说的时候,我再倾听。 我象当年走近她一样,与同事带着远道而来的小客人走向了那只鹤。它对我们的到来仿佛熟视无睹,仍然旁若无人、不紧不慢地散着步。 给小客人照像的时候,那只鹤很乖,仰起了细细的脖子,安静地伫立在冰面上,站姿摆得很优美。 虽然从前已经与鹤合了不少影,可我今天还是想与这只卓而不群的鹤再照一张像片。 没想到它竟然一点面子也没给我,我刚靠过去,它就开始躲我。我慢走,它也在前面慢踱,我快了一些,它也一步紧似一步。它只管把它那双收拢在身的黑色尾翼和屁屁对着我,我把它从冰面撵上了一处芦苇坡,它回头弯过来它的细长脖子,向我炫耀了一下它白脖子上的黑色条纹和头上的那顶朱砂小帽。 穿越了那片芦苇丛,又踏上了蓝得如硫酸铜似的冰面。 我快把它给逼疯了,它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单薄的长腿和三只细细的脚趾在冰面上有点打滑,我紧跟了几步,它情急之中突然来了个芭蕾舞演员或体操运动员常做的那种大分叉的造型,两条一掰就能折的腿向两边撇过去,扑通一声它白色的身子就砸到了蓝色的冰面上,从后面看过去就象一只匍匐在一根细直棍子上的鹅。 可它毕竟不是鹅,它张开了扇子一样的翅膀,同时发出几声鸣叫,在无遮无拦的四处吹来的风里听起来有点儿空远和凄厉。风声鹤唳,这四个字不知道是哪位古人在风中听鹤时的心情总结。它在冰上颇费周折地挣扎了几次,最后逃也似地飞走了,扑落了几朵洁白的羽毛,在空中轻轻地旋转。 也许,有些喜欢和关心真的是不能靠得太近吧,虽然很想。可是近了,也许它却逃遁了,反而离你而去了…… ※※※※※※ 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