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城市

收拾了行装，打个背包，便走进城市。

A城市的宽容

城市不是我熟悉的城市，它对于我陌生而博大。我像一块海绵，不断的吸纳，新鲜的东西缓慢却不可避免的注入我的身体、我的情感，我开始沉重，直至最后变的错综复杂，这是后来的感觉。

刚开始的时候，我带着年青的活力，一心想让它接纳我。我对于这个城市有极美好的幻想，因为她坐落于太湖边，或者因为有阿炳的“二泉映月”。

车行“十八弯”，我见到了太湖。

一瞬间，我“迷惑”，应该说是着迷而诱惑。我看见了船上的白帆，甚至还听到艄公的号子。晚阳斜落，天粉水金，云在湖面上慵懒的卧着。

B城市的边缘

在城市的边缘住下。邻近闹哄哄的菜场以及歪歪斜斜横冲直撞的公交车或是三五成堆的闲人与家乡的小城无异，这一种散乱是我所熟捻的，甚至可以伸手抓住它在凌乱中显出的脉络，踩准它缓慢的节奏。某一刻，恍惚“梦回家乡”。

然而，我大错特错了。

我居住的地方是个外来人口的集散地，清晨吐出大量的民工，夜里再悄无声息的吞入他们。十几天下来，我甚至没有见过临近几户人家敞开的门，他们起的更早，回的更晚。开始时失眠，总在半夜里等靠近窗口的几家租棚户回来，刷牙、洗脸、大声说话，我不想惊动他们，直到四周都安静了，方才入睡。

这里闲来无事的人们，是真正的土著，依靠土地迅速的致富。男人似乎比较忙，所以我观察最多的是这里的女人们。女人是母亲、是妻子、是女儿，应可代表。也许是喜好甜食，本地的妇女都有些偏胖，很好辨认。她们是城市的土著，跟不上时尚的脚步，却又想拼命的追赶，不愿落伍，于是她们以大红大紫和浓妆厚粉来装扮自己，且招摇过市，我透过这些看见她们骨子里的朴实。你若是问路，一定会很热情的回答你，虽然这被我称之为洋文的话，一句也不曾听懂，但这机关枪般的语速后，那一种急切的心情，你能感受的到，并且感动。后来，从孩子的身上可以看出变化——白净、整洁，有了城市里优雅的气质。城市和乡村原本只有一线之遥，时间能褪去泥土的痕迹。农村向城市蜕变时是痛苦还是快乐？两者兼而有之？

我想起这一切似乎与我在深圳考察时的所见一模一样，或许天下大同。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开始了生活。

某夜，暴雨倾盆。风将雨点摔打在铁皮屋顶上，铿锵的响着，睡在床上看那些雨滴穿透天花，落在准备好的盆里，发出“滴答”的声音，忽然想起下午的一幕。烈日下汗水被甩落在模板上，开出花，我蹲在工地的屋顶，凝视不远处豪华的轿车出入环境优美的小区，城市的傲慢深深刺痛我。我吐一口吐沫：终有一天，我也住在天堂。

早晨醒来，又是一个艳阳天。从正式上班后，工作开始满负荷，我的脚步匆匆，太匆匆，却又很快不见了新老板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他训斥员工时凶神恶煞的嘴脸，虽不对我，却感到悲哀，我的明天也许也是这般。我也在完成一种蜕变么？我宁愿相信蜕变是痛苦的，但是带来的希望和幻想是美丽的，我们将希望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某些日子，我也困惑：希望是什么，是一条狗？

C城市的表情

作为外乡人，走在街头总能感受到冷漠的眼神，这是城市给我的表情。我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裹在衣服里，留出双眼，冰凉的打量整个城市。当四目相对，我在别人的眼里读出“对外乡人的不屑”，相信他也能感受我的反抗。欺生，是一种本能，在农村的鸡圈是常有的事情。

替我们开车的是个好脾气的司机，老实而倔强的外乡人。我们在太湖大道上正常行使，遇红灯减速，一辆高档车“吱溜”一声变道插在前面，司机一个急刹，停下来。好险！只差10公分便撞上去。他看来已经习惯，没说什么，摇开窗子看城市的风景。高档车上的人跑下来检查车有没有损坏，很恼火的指他，口中讲着叽里哇啦的“鸟”语（外乡人有句俗话：宁愿听苏州人吵架，不愿听无锡人讲话，所以无锡话不仅难懂，还“难听”。）。他伸头出去：开车注意点。也许是浓厚的外乡口音惹火了他们，他们开始骂脏话，尤以高档车司机表现最为“抢眼”。我们的司机来了一年多，能听懂方言。他拉开车门，蹦下去，一把抓住高档车司机的领口：你骂谁？那一车的人全部围上来，我们在车里坐不住了，“呼啦”全部下了车，同事走上去淡淡的说了一句：想打架？我们是安徽的。那些人一听，全不动了，傻傻的站着。司机放开那个人，拍拍他的肩说：开车注意点。

回到车上，同事笑：妈的，这班软蛋，一听说安徽的都不敢动了。我没做声，其实心底里很恼火他提安徽，到不是怕丢面子。安徽，因为贫穷，在这里是落后、野蛮、狡诈的代名词。我恼火也是因为这个：这些人又该说安徽人没素质了。

类似的事情每天在城市里发生，它是城市的一种表情，对外乡穷人的表情。

城市是有表情的，大方、热情、猥琐、胆怯，它组成这个丰富的城市，像一首曲子的高低音符。来自于这里的人们，在某些时候会嫌贫爱富。这也没什么不好，它提醒我们，自律、自强，来到这里，积攒财富，守住淳朴，获得城市的尊敬。

我需要它对待外国人的表情。但是有一件事情很让我丢脸。

和两个美国人去酒吧，文博士和PORO，一晚聊的很开心，PORO喝了不少酒，出来的时候他发现钱包丢了。我和文博士（美籍华人）很尴尬，想起那个总是在身边晃悠的女人，我记得那张涂满粉脂的脸。朋友要回去找她算帐，我制止他，不想让PORO看见更骇人的景象。原本开心的事，变的索然。朋友开车送我，未发一言，他不是愤怒，是失望，失望的狠了，便心冷如冰，坚硬而沉默。

又一次的聚会中，文博士和我谈到美国与中国，他温和的语气中有很丰富的内容，我听出他的爱国，也听出对这个城市发展的赞美，但还有一些是对一些现象的无奈。比如，缺乏团队精神、慈善心。我默默的听，也知道城市给这位游子的表情

D城市与距离

圣诞节是国外的，但被很多年轻的人们和商家炒作起来的节日。到处用漂亮的彩色纸屑和圣诞树妆点起来，连夜晚也热烘烘的。老板在饭店请吃鱼翅，喝五粮液。美酒佳肴原本是美妙的，又是平安夜，但是老板回顾了一下工程发生的事故，气氛便很不好，大家怪怪的，闷头吃，闷头喝。喝酒的间隙，很多人给家里打电话，问候一声。常年在外的人很可怜，电话是维系亲情和爱情唯一途径。电话的发明，好，也不好。它快捷，听其声如见其人，但是如果要是用书信表达，可以多些美幻的捉摸，多些等待的甜蜜。

我的手机没电，便借了同事的给我妻子打了电话，她很不高兴，说一个人，很冷。我听出了“冷”的弦外音：冷清。又打给在老家的女儿，父亲说她出去了。于是，很怅惘。

第二天醒来，打开电话，收到妻的信息，原文如下：当你看到这个信息时，平安夜已经过去，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不能相见，失去了我来这里的初衷，心情很糟，夜凉如水。沉默良久，我打电话给她，她心情依然很糟糕。

妻曾经说：我希望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于是，几个月前我将妻带来，在公司安排了工作。可是城市之大，超出了她的想象，同一个城市，也不能天天相见，而在县城时，是天天在一起的。妻吵闹着要回去，可一个工程还没有结束，我又是她的主管，她不能拆我的台。原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中午，妻乘了公司车过来总部。我们逛了商场，手牵着手像恋爱中的男女。我感觉她的一点一点的暖和起来，也高兴，我们说女儿、父母还有回家过年。终于，什么也没买，又回去上班，各走各的路。

下班时分，我忽然想家。屋外的双层公交缓慢的行驶，不急不火，我看见车中人和我一样，有焦急的眼神，或许他们离家只有几里，十几里，而我的思念已经超出省界，飘向江的另一端。天空开始阴霾，雪，作势飘飞。近年关，同事谈论的最多便是回家：是的，一年就这么结束，有钱没钱，该回家过年了。

打工的唯一目的便是挣钱，但是在这个段落将要完结，人们似乎又不那么在乎当初目的。有人开始计算离家的日子并比较谁家更远一些。谁的家比较远一些呢？我对他们说：谁没回家，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谁离家便最远。一同事笑：我离家六个月零五天了。屋子忽然很静，他记得太清楚了，岁月经他这么一丈量，便既短促，又漫长了，六个月零五天是个什么样的长度单位呢，是我们心里的单位，我们用它折算城市与家乡的距离，城市与爱人的距离。

六个月零五天，我一直琢磨这个长度，直到夜爬上来骑在对面的屋顶。

E城市的风景

城市里有什么？街道、高楼、商场、汽车，这是我小时侯的想法，长大了再看看，不过如此，再多些就是城市里的男人和女人们。后来我觉得，城市男女才是构成城市风景的重要部分，否则就是一片死寂，像龙门客栈一般的安静。

我这样站着，难道也是风景？是的，不过，你只是一根小草，城市的花朵是那些疾驶而过的宝马、奔驰。你不要看不起这些香车，它们是主人们用血汗和智慧换来的，理所应当雄赳赳而气昂昂，只是你不该欣赏香车里的美人，大多数情况下，她不是车的主人，只是车主人的另一辆名贵的车。

城市的风景还在于桥。

没有桥的城市不仅小，而且闭塞，但这里很繁华，榕湖大桥、蠡湖大桥……，多数我也叫不出名字，当然还有立交桥。古代的时候，有桥便有水，有水便有船，水路发达的城市会很繁华，比如上海。现在看桥多数看立交桥，漫长绵延的立交桥是城市重要的标志。

黄昏的时候，我偷懒，没有叫公司的车来接我，我决定走回公司。我热爱散步，一个人没有确定的思想，漫无目的的闲逛，我常常在散步的时候会想起阿炳的《二泉映月》，被那一种凌乱的情绪笼罩着、牵引着，走上桥头。阿炳应该是无锡的名人，我想起至今还没有去拜访他的故居，我不确定它在哪里，因为无锡街头的广告牌总是指向三国城、唐城、水浒城、灵山大佛这些旅游景点，没有人一块牌子指向阿炳故居，我很失望，失望这城市里文化的消亡。

站在桥上，便站在京杭运河上。这一条河通往北京，是人工挑出来的河。我见过挑河，在我的家乡为确保不闹水灾，每年都要将河挑宽。挑河，多么形象的词，这河是挑出来的，挑在百姓的肩膀上，无数的人在挖土，然后用肩膀一框一框运走，在监工的棍棒底下挥汗如雨，就是这些汗水灌溉了这条河，于是，这一条河不是风景河，即使它两岸垂荫，花开四季，不过是人们的心血在盛开。

我忽然想到皇帝以及皇帝的智慧，因为只有皇帝才能下令完成这么大的工程，皇帝才能聚集这么多人的智慧，让一块土地变成背负南北的河流，那么要感谢皇帝，虽然他当初的意图也许不是如此。

这些车、这些桥、这些红男绿女，在城市里看风景，风景也看他们。

F城外的风景

途经溧阳有一个雕塑，下面刻着几个字，司机有次问我：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意思？吟子游？我当即耻笑：是“游子吟”，有一首诗“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再后来，有个问题不断盘旋，我无法回答：古文化有什么用，古董有什么意义，古代已远去，它显示什么？古代文化的灿烂正好照见今日文化的故做矜持以及浮躁？我常常接触的是民工，处于社会底层，他们不看书，不看报，消息却不闭塞，源自于山南海北的侃大山，源自于对“文化人”的模仿以及调侃。有时候我想记录他们的文化，却发现这些没有市场，“文化人”是不屑于看，更不会去研究。

我本来要说风景，竟然先说到文化，多么的风马牛不相及。然而风景与人文本身就是血脉相通的。人类是有力量的，可以改造风景，甚至仿造风景，这里便是明证——三国城、水浒城、唐城。

我站在桥上不会浮想连翩，只会发笑，笑这些蹩脚的模仿。这一片风景都是模仿来的，它们极不真实的成为热门的景点，看了三国城内电视剧的板报栏，我才释然，这些粗制滥造的仿古玩意，应该出现在屏幕里，真的来到面前，是经不起琢磨的。它作为风景缺少野趣。然而令游人趋之若骛的却是这些虚假的风景，世界中真实的东西不能太多，否则会流血，至少心里会被某一刻的尖锐划破，一时不能好起来。我也不融于这里的演出，战马太肥一点，刀枪太薄一些，语言太浮躁一些，我想自己是不是太挑剔一些，生活中有那么多虚假，我努力扮演着那些恶心的角色，不也乐此不彼？

“潘金莲”家的二楼，有个漂亮的女子当窗而坐，巧盼倩笑，惹得走过的每个男人都希望那挑窗帘的木棍会恰好的跌落在自己头上。我也挤上了二楼，楼梯转角的地方有块牌子：不许自行拍照，和演员合影每张10元。同来的朋友问保安：我不拍演员，只拍这些陈设，行么？保安摇头，指着牌子说：必须交10元钱，可以优惠你多拍几张。这块牌子的意思原来无异于公园里的“不准随地大小便”。

妻说：鼋头渚是个风景自然的地方。改天是要去看看，否则，我躺在城门边的柳树下，与身边热气腾腾的“战争”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那里有桥么，没有，有水，湿润的太湖水。

G城市的乞讨

街头，往往会有乞丐。桥洞下、棚屋里甚至避风的门口，他们居住的地方。当一个乞丐站在麦当劳门口，你会有什么想法？讨厌还是同情？无论怎么想，你都戴上了一副有色眼镜。

夏日里的桥洞下经常有乞丐避暑，我小的时候便见过。有一次，和朋友钻进桥洞，看见几个乞丐，肮脏的躺着。我对他们吐吐沫，他们也一脸漠然，既不为我的粗野举动恼火，也不被孩子的天真烂漫打动。现在想起来，那是一种麻木，悲哀的沉默。

我很羡慕那些在街头上、地道里拉小提琴或手风琴的乞丐，那一种沉默才是真正的超然，可惜只有一次。我坐下来听他拉琴。琴声很舒缓，不急不躁，我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曲子，这并不重要，因为我的心情开始在旋律中好转。一曲终了，深深佩服这盲人乞丐的心境，丢几个块币，算是酬谢。他是盲人，应能够听见银角子在搪瓷缸里叮当的响声。我很失望，他不说谢谢。走出地道，看见豁然的天，我才明白，他是大师，我不过是个听众，应当我说谢谢才对。我忽然敬佩起那些为明星疯狂的孩子，敬佩他们的疯狂背后的执着以及他们为心中偶像付出的代价。我对乞丐就不会这般的付出，因为他是乞丐，也仅仅因为他是一个乞丐。

去老家的时候问过父亲：很久以前我们的祖辈就住在这里？父亲的回答是否定的：我们是移民，你爷爷的爷爷逃荒过来的。也就是说，我的祖上是乞丐。我来这个城市打工，也是移民，确切的说连移民的资格都没有，我来到这里，也在乞讨，是城市的乞丐。

城市的乞丐，不光乞讨，还应该付出，我像盲人琴师一样的拉动琴弦，

城市的美女

美女是一个什么词？语言学家说：名词，毫无疑问。我以为它是动词，我每每见到她们的时候，不仅眼睛会动，心也会动。食色性也，要说哪个男人面对美女，毫无想法，我会认定：他怎么了？

当然，何为美女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各种说法不一而足，有一点却不会变，至少她的外表看上去应有善可陈。但是，我在中学乃至以后接受的教育中，美女有时候是个怪物，即以心灵美统而代之。中学时的教育是这样的：心灵不美的女人是丑陋的，外表不美女人的只要她心灵美，则也是美丽女人，并且举例说明某某如何。对于前者我是认同的，但对于后者我却嗤之以鼻。美丽的女人源自天成（当然现时也有个新名词“人造美女”，那是例外），后天只能作一些补救，譬如贫穷人家裤子上的补丁，补的再平顺、再慰贴也不过是个补丁，至于在补丁上绣一朵花，以遮掩视线，则如就同“人造美女”了。

美女不开口，只是走路、吃饭、睡觉、微笑或者从你身边悄然飘过，留一丝暗香的是美女。要是开了口，有的美女就不是美女。这不奇怪，我见过在公共汽车上满嘴脏话、破口大骂的女人，也见过嗲声嗲气却白字迭出的女人，她们不是美女，顶多是漂亮的女人。漂亮女人比平常女人只多一副娇好的面孔，如果平常女人比漂亮女人多一些智慧，她们就打成平手？男人说：你说的不对，我们还是喜欢漂亮的女人。这不奇怪，漂亮可以先入为主。

说到这里，怕是那些外表不美丽的女人早以失去了耐心：切，胡言乱语，你这样说长相普通甚至丑陋的女人不是没人要了？。

H城市的楼房

城市的楼房长的很快，一节一节天线般升起，忽然哪一天就超越了你的视线刺入天空，需仰视才见。我喜欢站在高楼的顶端俯视房屋、车流、人行，一切都渺小，楼与楼间的距离只在方寸，一幢楼在另一幢楼的影子里。

我是建造楼房的，所以比一般人更熟悉它，知晓它的骨骼，清楚它的皮肤。我可以在看见它们的时候，大略估算到需要多厚钞票能够将他们耸立起来，更清楚有多少的汗水滴在这些积木般的盒子里。所以我常常不太计较它们的一些小缺陷。

城市的房价是天价，但不是它真实的价格，其中大部分给了昂贵土地，还有一些流入了地产商的口袋，

I城市的夜晚

一说到夜，便霓虹灿烂。

我走在街头，发现人们在灯光中笑的更真诚。从贝塔斯曼书友会出来，有个肮脏（我确实不愿用“肮脏”这个词，但他实在太脏了）孩子紧盯着我，我以为他会找我要钱，便将手插进裤袋里，摸到一元硬币，随时准备给他。我四处张望想找出躲在黑暗角落里操纵这些孩子丑恶嘴脸。可是整个阴影对我无声的冷笑仿佛在说：给，还是不给，你有善心么？

孩子果然向我走来：叔叔，能给我一个红旗么？我怔住，回过神慌忙将手中贝塔斯曼赠送的小国旗分一个给他。他说一声谢谢，转身就跑。我忽然喊住他，将手里剩下的几面也给了他。他很高兴，呼唤他的同伴，每人一面，商场前的广场上不知怎么就冒出了几个7、8岁的孩子欢呼雀跃。

也许这些孩子还不知道国旗的意义，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玩具。我小的时候也经常会眼馋别人的玩具，所以我高兴能给他们一点温情，让他们在夜风不致太冷。面对阴影中的冷笑，我很想请求他们，能否让这些孩子受到一点点的教育。这也许是妄想。

一直走，往灯火阑珊处走去，城市开始不像城市。灯火是城市里夜的灵魂，失去灯火，夜一时间没了方向。我开始怀疑城市的灯火，因为它明亮不如白昼，昏暗不如油灯，我开始怀疑人们在灯火中真诚的笑容，因为一离开这些灯火，人们急匆匆的将自己包裹，竖起大衣领子，只露出喘着白气的嘴和一双晦涩的眼睛。城市的灯火美则美，在于暧昧。

就这么，走上南街（这里我避讳了它的真实名称）我看见另一些灯火，另一种夜色。整条街都亮着灯，但是整条街都昏黄，店内用红布帘子覆盖，透出粉色的光，我们称之为“小姐”的将帘子拉一条缝，伸出穿皮靴的脚和一段白腿，晃悠悠的诱惑着我。我只多看了一眼，便有人拉开玻璃门，飞快的叫我：进来么。我曾经误入，会知道里面的勾当，慌忙的跑开，抖落身后的一阵浪笑。

从八佰伴到南街不过几十分钟路程，强烈的反差让人喘不过气，有几个字不合时宜的跳出来：繁荣娼盛。

灯光下有很多故事，但再没有新的如同欧洲古代传说中的哈里希岛上姐姐为唤回弟弟在窗前点燃长夜孤灯以及希洛为照亮每夜泅过海峡来与之相会的情人点燃火炬的感人故事出现。我觉得自己在灯光下苍白起来，脊梁一丝丝的冷，穿透了我的皮衣。巴门尼德划分的对立的二元：明与暗，厚与薄，热与冷，在于非在，此时这种划分十分的模糊，城市的明与暗，热与冷，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