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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能让我哭泣 已经好多年了,因为居住的东方大国发生的好多事情,已经足够使我无法哭泣。哭泣毕竟是一件柔软的事情,而我真的越来越体会到自己不能柔软了,在这个崇尚刚硬和报复的国土。 生活啊,我的生活啊,因为缺乏了柔软,因此缺乏了诗意,于是我的四肢开始僵硬,我的舌头开始刚直,我的眼睛开始冷酷,在这个物竞天择的土地上,为了生存,只能培养保持刚硬的势态,才能应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黑话。 没有操守,没有信仰, 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大家都这样僵硬地生活着,把另外的生活人视作异类。那一段时间,我的脑袋是尖尖的,我要深深地扎进土地,扎到战国年代的烽烟烈火,扎到魏晋年代的装风卖傻,我要变的不像自己,并不是卡夫卡说的那个甲虫,而是要努力地变成甲虫的模样。 被人踩着,踏着,又盲目踩着,踏着别人,这就是我的国家好多人的生活真实图景,幸运的是我有一个“不识时务”的妈妈,从她的血液里,我没有真正学会厚黑的做人学问,我自觉地放逐到主流意识以外;我的哥哥,他更是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国度,虽然他心里对于这片热土是那样倾心地热爱啊。 我头上顶着一个厚厚的盔甲,与日俱重,我不让人们认识我,我小心地保留着最柔软的地方,哦,不要再僵硬了哟,一旦僵硬,我将会彻底消失自我,虽然这是一个以消失自我为时尚的时代,可是,我不要,我要保持自我,保持着自我的最后一点柔软,也保持着最后一点的尊严。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会哭,我去问沁河,这条已经流淌了两前多年的河流,这条被古典文化塞满了河流,沁河说,孩子,只要你还想哭,你就能哭。 我不太理解沁河的深奥,又去问河边的大片的杨树林,树林默然无声。于是我还是问河水,沁河啊,你的河流难道不是泪水吗?河流也开始默然无声。 于是我沿着河岸往下游走,一直走到了海洋的岸边,乘上一只轮船,在蔚蓝色的大海上周游,看着海鸥在船尾翻飞,听着鱼儿在水底唱歌,这个时候我猛然彻底醒悟了自己为什么失去了哭的功能,是因为我的心房太僵硬了哟。于是,我发了一个很大的誓言,如果不能恢复心的柔软的话,我就永远不再回到那个诱人的陆地上,我宁愿在海洋上度过自己的余生。 我乘着这条轮船走过了很多的国度,看到了很多僵硬的人群,我为他们伤心,可是我流不出眼泪,因为我的心还不够软柔,要使僵硬的心足够柔软,也是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的。于是我不再关注自己,而是把眼睛关注着一切自己可以看到的风景和可以认识到的人生,不管他们是上升还是堕落,是美好还是丑陋,既然同样作为人类,既然无法避免丑陋,那就直接面对吧,象 在这个长达20年的旅行将要结束的时候,我到了一个中国的南方,看了一个医院的两个病愈即将出院的病人,一个是10岁的男孩,一个是18岁的姑娘,两个人都患不治之症,同在一个病房,男孩子的床位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姑娘的床在里面,每天阳光总是照在男孩子身上,而姑娘得到的阳光很少,于是男孩子想了一个主意,他让妈妈从家里带来一面镜子,用镜子映着太阳的光芒,同样照在姑娘身上,他还稚气地对姑娘说,大姐姐,你赶快好吧,好了,我娶你作媳妇。 没有人在意孩子的稚语,但是姑娘得到了阳光的映照,三个月以后,俩人都病愈出院了。 看到了这个胖嘟嘟的男孩子,还有那个秀气的江南姑娘,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奔流不息……于是我回到出生的地方,到了沁河边,给沁河深深鞠了一躬,说,沁河,我回来了。 沁河继续无声地流淌了,走了很远才回头说,孩子,你已经会哭了,真正想哭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未来是什么 这是一个夜晚,一个好多年前发生的夜晚,我和我的哥哥躺在内蒙古一个叫小东街的土房子里。 两个少年,两个对于生活有无限想象力的少年,两个互相爱护的少年,说着关于未来的事情。 未来是什么,我问哥哥。 未来比现在要好。哥哥说。 是吗?我显然对于哥哥的回答不满意。 第二天,我和哥哥到很远的草原上去周游,骑着一匹很老实的马。天空就在我们的头顶旋转,小草在马肚子下飞奔。我坐在哥哥的后面,他背着的画夹子总是把我的肚子咯的生疼,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扔掉他的画夹子的,他爱画画,就如同爱他自己的生命,正如我爱我美丽的风景;我爱我的哥哥,就要爱他的爱好,所以,我就必须忍着,大红马一直跑到一个丘陵旁边的桦树林,我从马上下来,他一个人骑马向更远的草原奔去。 我很想牵来一只小鹿,问问它关于将来是什么样子,可是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小溪流静静地流淌。我感到有点委屈,想哭,一个少年孤独的时候,就象一个女孩子会掉眼泪的。 哥哥还在远方的草原,我一个人坐在桦树林前的草地上,累了,仰头看天,蓝蓝的天啊,一直蓝到远方的草原上。我的心里涌起了浓浓的诗意,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起了诗歌,写着一个少年心灵中所能感受的一切,渐渐地诗歌就把我融化了,我没有想到诗歌竟然有这样的神奇,我写啊,写啊,忘记了自我,也忘记了远方的哥哥。 直到我的肩膀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拍了一下,我才看见亲爱的哥哥回来了,他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身边,向我打开了他的画夹子,里面是他新画的油画速写,有六张呢,草原,蒙古包,牛车,低头吃草的羊儿......还有一副画,一片汪汪的青草中央,有一眼汪汪的泉水,我问哥哥:“是泉水吗?”哥哥说,是的,它是草原的眼睛。 我回答哥哥:“如果清泉是草原的眼睛,我身后的桦树林就是眼睛的睫毛。” 哥哥说:“克楠的话很有诗意。” 我说:“快一天的时间,我都在写诗,写了满地呢。” 哥哥尽心地在地上看,像是在地上寻找珍珠,无奈痕迹不清了,回到家以后,他让我根据记忆写到本子上。他认真地把诗歌给教他画画的老师看(师大的一位副教授),那个老师说,你的弟弟是一个神童,将来会是著名的诗人的。 可是我没有成为了著名诗人,哥哥也没有成为了毕加索那样的大画家;我和哥哥不同的是,我仍然在写字,由于有了互联网,写的更加勤奋了,而哥哥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国成了一个实在实在居家过日子的男人。 哦,现在就是少年时代的未来吗,未来难道就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