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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穴除奸
----------抗联女杰田仲樵的故事 1939年2月底,周保中得到由于省委书记宋一夫的叛变、田仲樵被捕的消息,心情非常沉重。田仲樵不仅是中共宁安县县委书记,而且是我党高级领导的重要地下联络员,掌握着党的许多重大机密。 当时,周保中一方面派人组织营救,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做一些紧急应变。因为吉东省委书记宋一夫和与他生死与共的五军一师师长关书范的叛变,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但周保中将军还是极其信任田仲樵的,他非常了解这个杰出的女性。 田仲樵1906年出生在吉林桦甸县,“九.一八”事变后参加抗日救国会工作,在抗日的烽火中,久经考验,工作细心,机敏、谨慎,是一个出色的女交通员。几年来,她为了完成各种险恶任务,经常化妆成农村妇女在田间拔草、锄地、放猪、牧牛。有时候打扮成蓬头垢面、赤足褴褛的乞丐,出入城镇关卡。在日寇特务如麻,白色恐怖气氛异常紧张的情况下,她为抗日联军买布匹、棉衣、医药等紧缺的物资,并组织妇女工会会员和儿童团的孩子们偷运出去,供抗日联军用。为了教育伪军,她曾组织群众把抗日宣传单散发到伪军驻地。 1938年8月,由田仲樵秘密传达情报和担任向导,抗联二军和五军联合部队在穆棱待马沟火车站附近设伏,打死日军机器化步骑兵300余人,炸毁火车一列,缴获战马100余匹。 1936年底,敌人曾经逮捕过一次田仲樵,那次,她被敌人打得死去活来,仍然机智地逃出了虎口,没有暴露身份。之后,在当时形势异常紧张的情况下,她不顾个人的安危,毅然接受吉东省委周保中的派遣,出入哈尔滨、佳木斯、牡丹江等城市,为党传递情报,为抗联筹集物资。她有时化妆成要饭花子,有时装扮成伪满贵妇人,机智勇敢地躲过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搜捕,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这次,她能够脱险吗?周保中为田仲樵深深地担忧着。 田仲樵被捕的时候,她正化妆成乞丐在宁安城边要饭。敌人把她抓去后,她一口咬定是敌人搞错了名字,“我是一个叫花子,哪里是什么县委书记?”她大声地争辩着。 “我是饶河人,家里上有年事已高的公婆,下有一大群孩子,丈夫瘫痪多年,就靠我一个人要饭养家糊口!太君,你们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不回去,家里的老少几口都要饿死啊!”田仲樵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诉着。 她的申辩敌人怎么能够轻易相信?敌人为了考验她,兽性大发。当场剥去她的衣服,小林斋藤和几个打手蜂拥而上,这一群连禽兽都不如的强盗,使田仲樵受尽了凌辱。 为了使她开口,敌人给她用尽了酷刑。老虎凳、滚钉筒、刺竹签……,田仲樵装着无辜的样子乱喊乱叫。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在敌人的折磨下,她也产生过轻生的念头。那一次,敌人给她过电的时候,她想猛地扑上去想电死自己,可是,她的脑海里马上闪现出周保中在西征前交给她的要与党中央取得联系的情景,这个任务还没完成啊。她又想到,她还是周保中与南满的杨靖宇、魏拯民,北满的赵尚志、张寿篯互相联系的交通员,她想,我死了,任务由谁来完成呢?想到和周保中分手的时候嘱咐以及信任和期待的目光,田仲樵冷静了下来,她把泪水咽到肚子里去,把仇恨隐埋在心中,下决心要活下来。 敌人又给她灌辣椒水了,辛辣的水呛得她鼻涕眼泪一起哗哗地流,肚子鼓胀得吓人,鬼子用杠子压住她的双腿,然后又挤压她的肚子,满腹的辣椒水像喷泉一样从口中喷出。奄奄一息的她又被冷水浇了过来,“你们搞错了,我不是县委书记!”飘若游丝的声音从她若有若无的气息中飘了出来。 这是昏死过去第几次了?田仲樵已经记不清了。鬼子用烧红了的烙铁烫她的腿、她的腹部、她的乳房,那种滋味真是比死还痛苦啊。可是,自己身上肩负着那么多重要的任务啊,自己已经没有了去死的资格了,不能死,必须活啊!奄奄一息的她总是坚持着说:“你们搞错了,我与你们要抓的人是重名!” 敌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放松了对田仲樵的看管,将她放在刁翎日军工作班监督。田仲樵伤好了以后可以在院子里自行走动,还可以给日军洗洗衣服干些零活。她要寻找机会逃走。 正当她选择时机要逃的时候,一天,在房外的小树林里,她听到了丈夫赵志超和郭郁洲、吴湘尘等(抗联五军七师关书范手下)和日军的谈话。 田仲樵心里一愣,难道丈夫他们也被抓进来了吗?可是,她往下听去,心里不由地一惊。她听到丈夫那公鸭嗓子在低三下四向小林说:“关书范一月初与贵军的协定没有预期执行,是因为我们回去拉队伍的时候,被柴世荣发现,告诉了周保中,周保中当时就枪毙了关书范,开除了我们的党籍,撤销了我们的职务,并将我们四人扣押,是我们趁看守不备逃出军部,再次来投奔你们的。” 田仲樵听到这些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恨这个不争气的丈夫,更悔恨当初不该把他带到部队里。 她的脑子里痛苦地闪现出1937年秋天的情景来:那天,她在牡丹江和一个搞地下工作的同志接头,正好被她那个不务正业的丈夫赵志超发现了。当时田仲樵是以一个贵妇人的身份与地下党接头的,这便引起了赵志超的好奇心,他死缠着妻子不放。田仲樵知道丈夫抽大烟,不务正业,哪里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为了躲避敌人,她把丈夫诓到小江沿地区,找到抗联五军稽查处,把丈夫交给当时的稽查长冯丕(后来牺牲)。她向组织申明,为了她工作的安全,从革命利益出发,请求组织上不要让赵志超回家。但冯丕同志没有把问题想得太严重,认为赵志超只是一个流浪汉,就把他收留了下来,并分给他一些不太重要的工作。 经过一年多的教育,赵志超表现积极,愿意在艰苦的环境下改造自己,并且改掉了抽大烟的恶习,因此,在这次西征时部队决定让他随关书范一师行动,并做了军需处的处长。田仲樵没有想到,他竟然和关书范密谋拉部队投降日本。 “周保中在哪里?是否还在五军?”这时,小林的声音打断了田仲樵的回忆。赵志超哭丧着脸说:“太君,枪毙了关书范以后,周保中就离开五军了!” 田仲樵听到这话,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又恨得她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凭她多年对赵志超的了解,她知道这个只要给他二两大烟土就能出卖灵魂的丈夫,一旦发现妻子在这里,就肯定会为了讨好日本人而揭露妻子的真实身份的。田仲樵知道,与赵志超的关系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了。她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赵志超,为抗联除害。于是,一个绝妙的注意在她的脑中形成。 她仿照柴世荣的笔迹写了几行字,内容是:用假投降的办法骗取小林斋藤的信任,以达长期潜伏的目的。联络地点,前刁翎山后歪脖子松树旁石砬子的第三个石缝。落款AK。她写好了纸条,伺机接近赵志超等人。 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既不能被赵志超发现自己,还要让小林他们见到这个纸条,并且毫不生疑地相信这个纸条。 这天下午,当田仲樵看到小林的勤务兵抱着几套衣服朝最后一排房子(小林斋藤的住处)走去的时候,她的心头豁然开朗。时机到了,她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她被捕的时候,鬼子也是先把衣服收去,查了个遍才送回来。小林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赵志超他们的,看来,小林这是要查赵志超他们的衣服了。 田仲樵认识这个抱衣服的鬼子勤务兵。前些日子,这个勤务兵的腿肚子总转筋,是田仲樵给他按摩才缓解的。在田仲樵养病期间,这个小勤务兵曾偷偷给过她支持和同情。 田仲樵假装扫地拦住了勤务兵的去路,并关心地打着手势问:“你的腿肚子是否还抽筋?”勤务兵呲牙咧嘴,比划着还疼。但他弯腰行礼表示,由于你的治疗已经好多了,能走路了。当时,由于日军长期围攻抗联,在冰天雪地里行军作战,得这种病的人很多。田仲樵在家乡学过各种推拿疗法,她的手艺不错。田仲樵要求再给他做一次按摩,小勤务兵当场答应了。于是,他抱着一包衣服四下看了看无人注意,便扭头跑进了田仲樵的房间。 田仲樵让小勤务兵躺在床上,并让他侧过身去,脸朝里墙,腿肚朝外,她一边用左手压住勤务兵脚上的穴位,一边用右手将写好的纸条迅速塞到她给丈夫缝制的裤腰子里。为了不让鬼子看出破绽,她将那二寸见方的纸条舒展平,又将拉开裤腰口的针线拉回复了原位。一切摆弄停当,她才认认真真地给小勤务兵按摩了一会儿后,让他走了。然后给小勤务兵比划着明天再来一次,因为她怕时间久了被发现。小勤务兵领悟了田仲樵的好意,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狡诈多疑的小林果然上了田仲樵的圈套。当他在赵志超的裤腰棉层里发现了这个纸条以后,立即派人到前刁翎山后歪脖子松树旁石砬子的第三个石缝,在那里果然发现一个笔迹相同的字条,上面全是密码:元EN—PO……最后是AK。这几个字码都是周保中规定的,元是指军部,EN是指刁翎,PO是指牡丹江四道河子处,AK指柴世荣军长。这个纸条是柴世荣写给周保中的,意思是五军已经有刁翎转移到四道河子。这种密码只有周保中、柴世荣和田仲樵三人知道。 田仲樵被捕,这个联络点已经没有意义了,由田仲樵亲手放在第三块石缝中的纸条也没无用了,因为,周保中与各军的秘密联络线不止一条,一处遭到破坏,他就会启用别的联络线。田仲樵长期与周保中、柴世荣并肩作战,配合默契,她坚信,这个联络点暴露给敌人,对我军不会造成什么损失的。 小林斋藤拿到统一笔体都写AK的两张纸条时,立即毒打赵志超等人。赵志超被打的死去活来但他也说不出代号AK是怎么回事。越是这样,敌人越认为赵志超像共产党,因而,小林只审讯了一天,就将这四人拉出去枪毙了。 后来,田仲樵在群众的帮助下,终于逃出了虎口。 周保中从柴世荣军长那里得知田仲樵的情况,非常感动。他立即指示在宁安附近活动的九军政治部主任王克仁,要他设法找到田仲樵。 然而,王克仁在1939年5月率部与敌激战中壮烈牺牲了,柴世荣率领部队也转移了,田仲樵从此与周保中失去了联系。 周保中以后曾经感慨地说:“大浪淘沙,革命的滚滚洪流,荡涤着东北抗日队伍的污泥浊水;抗日烽火,冶炼着中国革命的真金!” (本文取材于《周保中将军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