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凭什么就该挨骂？

文：白马非马

    今年的教师节是第二十二个了，当我习惯性地把学校发的不厚的一沓人民币交到老妻手里的时候（我可是典型的模范，所有收入一概上交），同样也做老师的老妻并没有眉开眼笑，而是苦笑，她在普教系统任教，教师节，除了收到几个有心的学生发来的祝福短信外就没有见到学校的任何表示了，本来，她也习以为常了，偏僻今年我们发了钱，对她反倒构成一种刺激。

    不久后的一天，我在红袖添香网站看到一篇点击率和回复率都非常高的文字，题目是《就骂你，老师》（还没有机会拜读这篇大作的朋友不妨搜索一下，不难找到）。我把它介绍给老妻看，看过后，终于，她愤怒了。

    我看到那篇文章的感觉是悲哀，为作者，为自己，也为中国，当时回复的也正是这几个字。而她的愤怒也是有道理的，至少我这样看。作者看到的是，老师的工资芝麻开花节节高，似乎教师拿到的待遇远远超过他们的付出，压力根本谈不到，不说养尊处优已经非常客气。最后，醒目的很，作者说：别拿老师不当公务员。

老妻对我说，“知道吗，80年代的时候，学校里大家都争当班主任，因为那个时候，工资只有四五十，而班主任费是每月18元，现在呢，二十多年过去了，教育局规定的班主任费仍然还是18元，而学生是越来越难带了，因此，没有人再愿意当班主任了。”这说法似乎很功利，仿佛当班主任就是为多挣钱。我当即就把自己这样的想法说了出来，老妻表示，不否认教师也为钱，因为教师也是人，也要生存，唱高调是没有用的。接下来，她反问我，“给你十八块，记住，是一个月哦，其他琐碎的事务不说，就让你每天早到半个小时，中午也不能离开教室，必须和学生一起在教室吃饭，晚上再至少晚下班一个小时，直到自己班的每个学生下了晚自习后离校为止，你会愿意干吗？”我想了想，只好老实地给她一个否定的答复。实际上，老妻拿到的是每月五十元，因为她是年级组长兼班主任，要操心的是整个年级六个班。五十元，在写那篇文章的作者看来，肯定不堪一嘻，即便在同为教书匠的我看来，也谈不到是一笔钱。接下来，老妻又说，“这还是在全国第三大直辖市的天津（当然，某些重点学校教师收入会高一些），西部呢？农村呢？其他欠发达城市呢？”看到那文章的作者说，教师年薪四万，一下上涨八百，老妻更是哭笑不得，因为，她的全部可支配收入每个月也从没有到达1500元，而且，她还是本市某名校的本科毕业生呢，因为年年评优，还刚刚上调过3%。这在时髦女郎眼里，还不够购买一套时装，估计也难够那文章作者的一顿酒饭。

    除了班主任费以外，他们就只有基本工资了，学校早已实行一费制，根本就不可能产生任何乱收费现象，反倒是把以前早自习、晚自习的6元钱砍掉了。那可是每天6元呢，除去周末，一个月还有22个工作日，也就是132元，对于他们曾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说到工资，确实是每两年一次滚动，每个月又能按期发放，也就是所谓旱涝保收了。老妻因为不是师范出身，也就是说，她是有自己的专业的，曾经有机会改行，当时她也真的动心了，但是因为她一向是优秀教师，校长却死活不放人，提出的条件苛刻到无法接受的程度，老妻也因此没能离开这个行业。而她的同学们，虽说收入也谈不上高，却大多可以超过2000元。说到优秀，老妻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堆获奖证书，是我从来没有关注过的，什么优秀教师、先进个人、先进党员、区级标兵、优秀班主任、先进年级组长、优秀作文指导教师，真可以说是五花八门，然后不无调侃地对我说：“你看我像不像《求求你表扬我》里面的那卧床老人？每年，我都会得到不止一个证书，比他还厉害！”

    谈到压力，老妻让我好好看看她就够了。是啊，我因为自己一直也穷忙，很少关注老婆孩子是怎么样的了。今天一看，原来老妻那油黑发亮的青丝早已经被不再浓密的有些灰白的头发所替代，常年睡眠不足，又使得本来不到四十的面庞显得苍老而无任何光彩。我感到心疼，同时也很内疚。哪怕当年我不改行、或者选择中国联通，那我如今的收入都可以达到年薪10万以上，老妻就不用受这个罪了。完全可以换一个轻松的行业，甚至干脆养在家里也不是办不到。当年，我调进教育口，完全是出于一种虚荣，总觉得大学老师说出来也好听。唉，今已矣，复何言？

    接下来，老妻又质问我，“人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家电力局的不花电钱，自来水公司的不花水钱，电话局的不花通信费，煤气站的不花煤气钱，连供热公司的冬季取暖还不取暖费呢，你呢？你儿子少交一分钱学费能上学吗？”我想到，过去我们学校还有个规定，子女可以低于标准10%录取，前两年也取消了，便只好默默无言。

    看到文章的最后，老妻更加气愤：“别拿教师不当公务员？不用比别的，什么灰色收入了、腐败了都不提，公积金你能和公务员比？”是啊，我的一个当官僚的同学，公积金就高达3000多，超过我的收入，而据说，他还不是最多的呢，所以，我仍然只有沉默。

    最后，我们达成共识，骂老师是没有道理的，也是无能的表现，为什么他不敢骂那些腐败分子？教师队伍中，即便也有害群之马，再怎么却也没有人可以达到祸国殃民的程度吧？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却要被人总因为少数害群之马而拿来说事，性质很恶劣，我们很生气，但是，我们也同时很无奈……

    凭什么？凭什么骂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