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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的几年中,在北疆才真正领略到了寒冬的滋味,使我永生难忘。乌苏里江面上的厚厚的冰层,坦克、汽车在上面安然无恙的通行无阻,你可以想见那是什么样的冬天了。呼啸的北风卷着“大烟泡”,在荒芜的原野上掠过,漫天的雪花将冰天雪地带给每一个角落,村子里的井沿旁积着厚厚的冰层,形成一个小小的冰坡,不时要用铁镐刨去,否则,打水时若不慎滑下去,那就是性命交关。在室外的茅厕棚下,粪便冻成的冰坨每天如金字塔般不断加高,使你无法如厕,时常的要用铁镐刨除。室内如果不及时烧火取暖,那黄土墙上,会挂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咋一看,你会误以为那是一面刷了石灰的白墙呢!当寒冬的夜幕降临时,若是临睡前烧炕的热气不够,你瞧着吧,第二天早上,被子就被霜牢牢的粘在火炕后面的墙上,须小心的拉开才行。在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中,人在屋里洗头,一出门,不到五分钟,一晃脑袋,发稍上结的冰棍就会发出一阵碰撞声。若是在那冬季无风潮湿的天气里,早晨起来,常常会发现,天地一夜间变得晶莹剔透,如玉宇琼楼一般,天地一色,宛若仙境,大地上所有的物件都裹上了一层闪烁着光华的霜花,霜花掩盖了它们的真实面目,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纯洁和清新。那是东北特有的景象“雾淞”,也称“树挂”。大自然的景色虽然是美不胜收,可是这个寒冷漫长的冬季是我最憎恨的。在这高寒地区,一年之中只有一百二十天的无霜期,那漫长的冬季真是令人烦恼不已的,我鼻梁上的眼镜是最大的障碍,当我从外面进屋时,由于温度的反差,镜片上立即就会形成一层厚厚的霜,久久不化,使我视物不清,在户外,戴上口罩,水汽会在眼镜片上结成霜,若摘下口罩,鼻子又冻得受不了。出门在外,虽说戴着大帽子,可是脑门上还是觉得寒风刺骨,觉得脑浆都快要冻住了,额头又冷又痛,似乎冷风使我不能思想,只求快快到屋子里去暖和一下。 每当我一人独处时,我是多么地思念家乡啊!毕竟,江南的冬天要暖和多了。我实在不适合做一个东北的农民,可回家的希望又是那么的渺茫,使我觉得这冬季更漫长和寒冷了。 虽然在北大荒只是生命中短暂的四年,可寒冷给我的印象却永生难忘。我在杭州已经度过了四十多个春秋,杭州的冬天,比起北大荒要好得多,但我还是不喜欢过冬。冬天里满街的树木落光了叶子,小草变得枯黄,西北风卷着落叶飞舞,寒风吹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大自然中,满眼都是枯萎萧条的气氛,江南的屋子冬天大多没有取暖的设施,屋里和屋外一样阴冷,虽然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出现了空调这种先进设备,可是那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在我上班日子里,站在北风刺骨的平台上,只能手捧着一只热水袋取暖。休息日,在家中若是坐下来,真是越坐越冷,越缩越冷。感觉到这时候人已经被冻透了,钻进被窝,那才是最舒服的时刻。后半夜被窝里越来越冷,冻得我缩成一团。我想,生活在南国的人们多么幸运啊!冬季里鲜花照样盛开,只穿一件羊毛衫就够了,要是冬天在南方生活,那该多好。说起来,也可真是“人心不知足”了,比起北大荒的苦日子,现在已是天堂里的生活了。 愿春天快快来临,让我早早看到春暖花开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