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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一段好日子
——童年旧事
文/风清纳兰
儿时的寒署假,对我来说是名附其实的假日。每逢学校放假,我便如南飞北归的大雁,不是飞往地处铁路沿线小站的姥姥家,便是去探望在大西北工作的父母。
姥姥家住的小站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龙泉寺。文革期间被改名为红泉,如今一定又改回来了吧。
龙泉寺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水清凛、甘甜。我猜想那条小河一定是泉水流成的,鱼儿似沙砾般撒满小河。有鱼嬉戏的河才能称得上是有生命的河。 小站当时除了在车站工作的几个铁路工人及他们的家属外,少有外地人,一切都十分的乡村化。小站上的人甚至学周围的农家,养猪羊喂鸡鸭,还在小站四周的空地上种上蔬菜和粮食。很像当时的农家。
姥爷过世很早,印象中我似乎从没见过姥爷。姥姥一个人带着大姨、小姨和小舅过活。虽然妈妈每月给姥姥家寄生活费,可勤劳成性的姥姥从不肯闲着。养鸡鸭、养奶羊,甚至还喂了一口猪,留着过年杀了吃肉。小姨小舅在上学之余,也都有许多事要做。小舅要帮姥姥种菜种粮贴补家用,小姨则要喂鸡鸭、放羊、给猪挖野菜。只有来度假的我和弟弟没有固定的事要做,便随自己心意帮小姨或小舅干活。
平日小站鲜有来客,所以我和弟弟便享受到极高的礼遇。谁家做了好吃的,一定不忘叫我们去吃,小伙伴们也都众星捧月似的抢着和我们玩。那种受重视的感觉,到现在仍记忆尤新。
最高兴的是和小舅一起边放鸭子边捞鱼。小河里的鱼多得挤成团,根本用不着去钓,我和弟弟两人在上游赶,小舅一人在下游拿简易渔网堵着捞,一眨眼功夫,便捞半水桶活蹦乱跳、晶莹光亮的小鱼。拿回家,姥姥用刚捞出的小鱼,煮出世上最鲜美的鱼汤。一人一大海碗,不用吃饭便已八成饱了。剩下的姥姥便用小火,焙成咸鱼干,下饭吃,别提多香了。
每天傍晚,我还学小姨的样,给羊挤奶。羊很乖,站着一动不动,听话地让我们给它挤奶。奶羊硕大柔软的乳房捏在手里,舒服极了。看着乳白色的奶柱,通过自己双手的挤压,涮涮涮地射向奶锅里,小心眼里很是有种自得的快乐。开始,我老是瞄不准奶锅,将羊奶挤到地上,溅得我满脸满身的乳汁,看到我的狼狈相,小姨在一边笑弯了腰。记得有次我不小心用力太大,弄疼了奶羊,奶羊一抬腿,踢翻了满满一锅才挤好的羊奶,当晚大家就没羊奶喝了。我自觉做错了事,耷拉着头不说话。姥姥安慰我说,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多挤两次就会了。我心里才释然。平日,新挤出的羊奶,直接倒进锅里煮开,一滴水不加,就那么香香醇醇地喝上一大碗。至今想起来,仍是余香满口。
小姨上树,身手比猴子还灵活,三两下便攀上树顶。不会上树的我在一边眼巴巴羡慕的要死。只有在树下拾捡小姨撇下来的青嫩枝叶。让羊吃饱后,抱回家中晒干,留待冬天青黄不接时喂羊。
当太阳快落山时,我和小姨放羊归来,抱着满怀的青草树叶,赶着嘎嘎叫的鸭子,牵着咩咩叫的奶羊,沿着淙淙流淌的小河,向着升起袅袅炊烟的家中走去。这情景似一幅永不褪色的,十足乡村风味的油画,永远悬挂在我的心中。令我魂萦梦绕。
寒假的冬夜,我们几个孩子挤在小小的火炕上,听姥姥、小舅摆龙门阵。我和弟弟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字不拉地听着远古的神话、传说、演义。小舅口中的岳飞、姜子牙、程咬金在我们孩子心目中,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小心眼里充满了敬慕之情。而姥姥讲的人世伦回,死后受难的迷信故事,亦让我们孩子在畏惧神灵的同时,不敢轻易地浪费自己手中的一切:一针一线、一粒米、一勺粥,害怕遭报应。那时的人因为物质贫乏,事事物物都懂得珍惜,不像现在,生活富裕了,人们的惜物之心也随之而逝。
姥姥常说,人一辈子,该享多少福是定然的。眼下不知惜福,随意挥霍,以后就只有受苦的份了。这些话至今仍在我的心头回响,时时提醒着我珍惜手中所拥有的一切。
儿时在姥姥家度过的假期,是我童年时代最快乐的时光。那真是一段好日子。 ※※※※※※ 风清花不尽,暗香意正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