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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学语文,就知道在遥远的江南水乡有个小城,她叫绍兴,是大文豪鲁迅先生的故乡,那里有百草园,有轻捷的叫天子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冬天还可以拍雪人和捕鸟。三味书屋里鲁迅的课桌上刻着“早”字,后院里可以爬上花坛去折腊梅花,或在桂花树上寻蝉蜕。睡在土谷祠里的阿Q总是得意地哼着:“我手持钢鞭将你打”,孔已己在咸亨酒店排出九文大钱,一手护着茴香豆一边对围观的顽童说:“多乎哉,不多也”。绍兴的乡下,晚间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项带银圈的少年闰土手持钢叉慢慢走向一匹猹,然后突然刺去……所以对绍兴总是充满了向往。 长大后,也是我与绍兴有缘,在这里已工作了两年,又把家人接来在此安家了。所以绍兴也是我的第二故乡。这是一个古朴安宁的城市,充满了浓浓的文化气息,青石板的小巷,苍苔斑斑的古桥,静静流淌的小河,都是绍兴随处可见的风景。外围是连绵的群山,似绍兴的屏风。在这里没有上海那样的拥挤和嘈杂,我可以随意的浏览、静静的沉思。绍兴是一部厚厚的书,在这里我像个学生,边走边读。 我喜欢在晚间的风则江廊桥上散步。节假日桥上的灯光亮起来,一桥灿烂的灯火,远远望去,像是一带彩虹,一头连着俗世,一头连着天堂。走在桥上,每一个廊柱都挂着古今名人撰写的对联,书法或潇洒空灵,或质朴刚健,桥有百联,书法就有百种。这是一架风景的桥,这更是一架文化的桥。一艘艘大船从桥下开过去,像一条条迎浪奔游的黑黝黝的大鱼。月亮升起来,素月分辉,洒向波光鳞鳞的内环河,凉风清爽地吹来,从远处治水广场上隔着水面传来越剧婉转的唱腔,伴着悠扬的丝竹管弦。陈与义《临江仙》曾有佳句“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于此景倒是极恰当的。 鲁迅故居一条街总是热闹的,入口处是先生高大的浮雕像,许多游人在这里摄影留念。踏着青石板的路可以从百草园走到三味书屋,百草园确实有碧绿的菜畦和光滑的石井栏,三味书屋里还有穿古装的先生讲课。街两旁都是卖工艺品的小店,陈列着蓝印花布,乌毡帽,竹刻的兰亭集序,彩雕坛子的女儿红等,都是江南文化特色,不买什么一路赏玩也挺有趣。咸亨酒店的太雕别有风味,有时我也会排出几文大钱买点茴香豆,臭豆腐,再要一碗老酒,慢慢地品。曲尺形的柜台上还有水板写着:孔已己欠钱十九文。这掌柜是有点抠门哦,这笔帐竟记了这么久。门口有拖着长辫子穿着破长衫的孔乙己雕像,还护着他那盘茴香豆,不过现在可是没有顽童找他讨茴香豆了,倒是很多的帅哥亮妹在排队跟他合影。 与鲁迅故居相比,笔飞弄原北大校长蔡元培的故居就比较冷清了,而我却独喜欢这份冷清。一个周日的下午,我一个人走进了那个铺着石头地板的古老庭院。这里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书香。从展览室一间间看过去,仿佛走进了那个动荡的年代,走进了先生那忧心国事,铁肩担道义的心灵。当年在先生倡导下的五四青年那种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为科学民主自由而奋进的纯洁精神已渐渐淹没在历史的烟尘里,现在到处是柔糜的风气和男星星女星星们爱爱爱的呻吟。外边下雨了,淅沥的雨声打着窗外的芭蕉。风声,雨声,却独缺了北大老校长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和五四青年激扬的呐喊声。我沉浸在这种氛围里久久不愿出来。 从鲁迅故居向东不远就是沈园,因陆游和唐婉缠绵凄恻的爱情而闻名。去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走进了沈园。残阳照着满园的烟柳,弥漫着一种惆怅和凄婉的气氛。园中有多个景点:断云悲歌、诗境爱意、葫芦惊鸿、宫墙怨柳、孤鹤哀鸣,而最中心的一处是“残壁遗恨”。诗壁已经是苍苔斑斑,就刻着陆游那首流传千古的爱情绝唱《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石壁左侧是唐婉的和词: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天下“罗带同心接未成”的有情人,至此壁可放声一哭矣。 不能不提的还有城市广场。城市广场很大,碧草如茵,花木葱茏,高大的乔木把广场分割为一个个阴凉幽静的空间。晚上在广场上漫步,听草丛间传来古筝的叮咚声,不知道是《阳春白雪》还是《春江花月夜》,这倒是蛮适合这里闲适的情调。花木间是三三两两纳凉的人们,情侣们在窃窃私语,小孩们在奔跑笑闹,巨大的帆船形的绍兴大剧院灯火辉煌,正要上演越剧《红楼梦》,大剧院前光滑的道路上有轮滑高手们在表演特技,个个身轻如燕。广场西面背靠府山,夜色里府山像一个伏着的黝黑的大兽,静静地护着这明亮而热闹的广场,但山顶的飞翼楼却亮起灯来,从山下望去犹如蓬莱仙阁。广场西面的小河上,形态各异的古桥几步远就是一个,被河里的射灯映照着。“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虽然没有箫声,却有琴笛伴着越剧的曼妙唱腔在水面上飘。 绍兴可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和畅堂秋瑾故居有一代女侠的英风,劳动路周恩来祖居留有开国总理的足迹,在老街上漫步,在小巷里闲走,你无意间会发现小巷深处竟然有天官府第,老街上的古桥座座经历了千年的沧桑。一座老台门里就是一个家族代代生息的故事,一口古井就是周围邻里汲水而饮,和衷共济的古朴民风。绍兴城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博物馆,是一册翻开的厚重的书,岁月把她一页页轻轻翻过,而今,我这个中原游子,正以虔诚的心情读她。朋友,如果你有空,欢迎你来,我们一起读廊桥夜月,读残壁悲歌,读千年风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