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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尘 相 伴
读书,至今是我个人爱好的唯一选择。 每当夜幕降临,收拾完一天的琐粹与必须,白天的紧张忙乱离我而去,喧闹了一天的城市沉静下来,远处闪烁着点点灯火与星星,夜空神秘而幽遂,近处的楼群像黑黝黝的森林,指向天空。这时,我喜欢点亮那团桔色的灯光,或清茶一杯,或倚被而嚼,手捧一本书,小心翼翼地翻开,墨香文气扑面而至,思绪像水墨滴落宣纸渐渐渗入其中,红尘世界渐渐远去,远去,终至依稀…… 与书初识在少年时代的一次偶然。那天下午近放学时,几个同学拥在一起神情兴奋又哑雀无声,我很好奇,也拥了上去,从一个个脑袋的空隙间望去,原来大家在看一本书,我也随着看起来,不一会就被深深吸引住,放学时间到了,我实在无法中断对书的阅读,平生第一次开口向人借书,怀着对同学深深地感激,抱着书跑回家。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彻夜不眠,太阳升起时,已读了两遍,读第二遍时才想起看书名,是《海岛女民兵》,当时流传较广。书里每一个章节,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那样清晰的印在脑海里,基本可以复述下来。抚摸着残破不全的书,我惊奇不已,知道了世上还有这么一种叫书的神奇的东西,它在我眼前打开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天地,那个新天地像一个吸力非凡的魔幻世界吸引着我,诱起了我的读书之欲。 可是,一个农村孩子能够接触到的书是那样有限,读书的愿望近乎奢侈。整天看见的是父母为生计不停劳碌的身影和愁苦的面容,父母没钱也想不到为我买书,而我读书的欲望又那么强烈,像久病之人渴求良药,无论什么书只要看见都想读。五年级时,有一次到大队部玩,看见桌上放着《毛泽东选集》,我竟不知深浅的借来,半生不熟的读还煞有介事地作读书笔记。多年以后我深深明白,那是我读书最艰难的时期,因为那是一个精神荒芜的时代,我正遭遇着家庭和时代的双重贫穷和苍白,那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承受的。连一个孩子单纯的读书欲望本能的精神渴求都无法满足的时代是多么荒谬。 读书最快乐的时期是在城里上学。学校图书馆虽藏书不丰,但较我以前的读书环境已不可同日而语,我又节省零用钱到市图书馆办了个借书证,这样我就有了更大的阅读空间。除了课余时间,有时正读到热闹处也难免带到课上读,一次不慎被老师抓个正着,却由此结下了一份深厚的师生情意。那位老师的古文功底和文学素养,启迪了我对古典文学的喜爱之情,我仿佛看到了屈子汩罗江畔抚须长啸的悲怆;老子入世出世都潇洒敏捷的身影:韩非深深刺入世事的如剑冷目;庄周出世大鹏翱翔九天的脱逸;聆听到孔子关于父子君臣师道尊严的训教;以及唐诗宋词或豪放或婉约的呤唱和诉说……我徜徉其中,贪婪的汲取着那些人与文的精神之露,滋润我贫瘠单薄的心田。现在,当我写这段话时,老师已只能在天国里微笑着注视我了。老师,您看到静放在我书柜里当年您买了悄悄放在我抽屉里的那些书了吗?它成了您留给我的永远的记念,负载着我对您不尽的追思。 工作以后,我的阅读变得轻松。虽工资微薄,不能食有肉,不能穿华服,但粗茶淡饭尚可,自知不是富贵命,也就不去做发财发达的梦, 安于从书中寻找快乐,这时我才真正感受到读书的乐趣和魅力。得本好书,舍不得打开,先放在桌上看着,再拿到手里抚摸,一本书常常是在怕一下读完又想快快读完的矛盾心理中翻过。越读越觉得世上的好书那么多,越读越觉出自己的渺小和浅薄,常常着急的是,我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些好书读完呢? 对我而言,读书,延展着我的现实生活,从那些似曾相识的人和事里,我更清晰更深刻地感受着人间的荣辱兴衰,时世百态,心中回响着因读懂它们所产生的激荡心灵的涛音。我常常寻思,为什么玉般灵秀竹般高洁的林黛玉总是招人忌恨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薜宝钗总是得到方方面面的认同?收获好人缘就必须要懂太极般的玄机和技巧?遭忌是林黛玉之类人的宿命?百人百性的道理人人明白,为何却不能给予理解和尊重?三个世纪后的人际关系与之如此相似,可见人性在这一点上进化的滞缓。读书,激活了我深埋内心深处斑驳陈杂地情景和意念,这时,梦想就像春燕一样尽情飞翔,令我产生不懈追逐的渴望。读书,成了我红尘之外安妥灵魂的一种方式,它疗救着我的伤痛抚慰着我的浮燥,构筑着我抵御外部侵袭地心灵堡垒,同时又蔬通着我走向自然本真的路径,滋养着我精神之树的壮硕蓬勃。无论碰到什么事,心情多么起伏,都会在拿起书的那一刻平静下来,当我再从书中抬起头时,起伏已烟消云散。更令我心仪的是,美国一位诗人说的话:“好书是今天也是永远的莫逆之友,”它会真正的和人“友谊地久天长”,永不会出卖和背离。慢慢地读书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成了我存在的必要方式,如果将读书从我的生活里剔除出去,无异于从我的身体里剔除瘠骨。 喜欢读书的人从读书中得到的乐趣是外人不能体验的。明末大才子袁中朗读书读到会心处,便“灯影下读复叫,叫复读,僮仆睡者皆惊起”的忘乎所以,“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零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决胜负,为食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收藏玩实,于是几案写到,枕席狼籍,意会心谋,因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易安居士《金石录后序》中所记的这段文字,应是沉浸书香中一种特有的快乐吧?更是真正的读书人独有的思想境界。 与书结缘,是我今生之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