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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槐花香 街口的咖啡屋门前有一棵很大的槐树，每年，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它便绽出青嫩的绿芽，芽片在在阳光的照耀下，在风的轻拂中慢慢地舒展着腰肢。当叶子光亮而柔润的时候，老槐树便绽开了一串串白色的花朵，蓊蓊郁郁的花挂满枝头，层层叠叠，像推起厚厚的雪。那浓郁的花香在这街头小巷的上空荡漾，成为这寂静的小城的一道寂静的风景。 这个时节，我喜欢坐在老槐树下，捧上一杯香茗，闭上眼睛，吮吸着槐花醉人的芬芳，耳边，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献给爱丽丝》从咖啡屋里流淌而来，于是，淡淡的槐花香将我的思绪拉到往昔的岁月…… 三十年前，我下乡在那个大山深处的小山村。偏僻而贫穷的乡野，除了村外的小山上那片密密麻麻的槐树林外，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方。每当春深五月来临的时候，满山遍野，槐花盛开，洁白的槐花，将山坡披上一层白色积雪，暗香浮动的花香，将整个村庄熏染得香香甜甜。 我喜欢槐花，这个季节，孤独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在劳动之余在这片槐树林里徜徉，虬劲的树干在风吹日晒中而形成的年轮会给我许多生活的启示。疲惫的时候躺在老槐树下，看天上的流云，听鸟儿的欢噪，白雪一样的槐花沁人肺腑的香气丝丝甜甜地缠绕着我，诱惑着我，让我沉醉，让我流连……这时候，我孤独的心不再孤独，疲倦的躯体不再感到劳累，寂寞的灵魂与这大自然融在了一起，我的思绪跟随着悠然的白云一起游荡！ 我喜欢这淡淡的槐花香味，我总想，这沁人肺腑的花香如果放进食物里将是一种怎样的味道！于是轮到我做饭那天，我突发奇想，我要用槐花做饭，让我的知青同学们感受一顿丰美的食物。 于是，那天我提着篮子到了槐花林。密密麻麻的槐花触手可及，不大一会儿，我便撸了一大筐。兴奋中的我，点燃一支烟，慢慢悠悠地往青年点里走。突然，我感觉到一种凉凉的东西在脚面上游动，低头一看，脸色都吓青了！原来，自己踩到一条灰白色的蛇上，蛇扭头咬了我一口。我大声地惊叫起来。虽然自己是一个男子汉，但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我，对蛇有这一种天然的恐惧感。 在我的惊慌中，那只蛇逃走了，而我的脚背却有几个红红的牙痕。我害怕极了！就在我的惊恐中，我看到一个身穿白底蓝色碎花衣裳的一个女孩子向我走来。她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不断地抖动着，脸色虽然不算白皙，但光洁、红润，健康的肤色一看就知道是个经受过风吹日晒的乡下姑娘。 她扶我坐到一块大石头上，然后脱掉我的鞋看我的伤口。当她得知我是被一只灰白色的蛇咬了的时候，仿佛松了一口气，她笑着告诉我，这种蛇没有毒，让我不必担心。可我也许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总觉得脚背有种麻酥酥的感觉。于是姑娘从树上摘了几串槐花，用嘴咀嚼后敷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用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绣花手帕将我的脚包扎起来。 “没关系的，槐花清热解毒，过了今天晚上，你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接着，她又递给我几串槐花， “喏,很好吃的！”她自己也摘下一片片花蕊送到了嘴里。 我学着她的样子，把花瓣送到嘴里，还没有咀嚼，便满口生津，那丝丝凉凉，香香甜甜的感觉顿时让我神清气爽，馥郁在清香在我的肺腑中荡漾着。 她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笑了，充满感激的眼神。她告诉我她叫槐花，是村东头王家的女儿，初中毕业后就回乡务农了，她说她认识我们青年点里的每一个知青，她甚至能够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望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那清澈的眼睛，那长长的睫毛，那两条黝黑的大辫子，都给了我一种神秘的向往，好一个清纯的女孩，我感觉到有种说不清的东西若这淡淡的槐花香在我的心中涌动着。 槐花还告诉我，在这里的乡下，每到了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要出来摘槐花，新鲜的槐花可以包包子、蒸嘟噜（将槐花洗净，撒上干面而蒸出来的一种食品）。槐花晒干后，可以熬粥，煸炒。在漫长的冬季里，在青黄不接的年月里，它是农家院里的人不可缺少的食蔬呢！ 于是，我对槐花又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和新的向往。 以后的日子里，仿佛是一种心灵的默契，我每天几乎都能在槐树林里碰见槐花。我跟她一起摘槐花，晒槐花。时常，槐花会把他们家做的槐花饼子、槐花饺子什么带给我吃。累了的时候，我们就坐在老槐树下，听知了唱歌，看蝶飞蜂舞。有时，我给她讲书上的故事，她为我讲乡下的趣事，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悄悄地喜欢上这个纯真、素雅、大方的乡下女孩。那种如槐花一样淡雅芬芳的女孩，像一缕浮动的暗香，沁入我的肺腑，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瓣心香…… 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槐花像一缕清风，拂去我心头的阴霾，像一弯明月，使孤独的我有了慰籍；像一轮朝阳，将我的心头照亮。曾经想舍弃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与之长相厮守在这一方的净土，但是，命运之神将我推向人生的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却在茫然中失去了自我。 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后，我虽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参加了考试，谁想竟然一箭中的，我被省城的一所大学录取了！ 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兴奋？忧愁？伤感？希冀？憧憬？难以言明。虽然两年的知青生活让我吃尽了苦头，但毕竟也给我了很多的留恋。我留恋这里的山水，留恋这里的淳朴的乡亲，更让我难以舍弃的是槐花----那个带着淡淡的槐花香的女孩！虽然我从来没有表白过我对她的感情，她也没有说过非我不嫁，虽然我们都知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沟壑，但我们彼此的眼神早已告诉对方，在我们的心里，彼此都是彼此的唯一。 那是一个月色溶溶的夜晚，我们又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槐树林中。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林子里，初春的夜晚，虽然还有些春寒料峭，但槐树林里已经涌动着春的芬芳，刚刚萌芽的叶绿透着淡淡的槐的芳香。我和槐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久久地凝视着，彼此相对无语。这天的槐花，似乎刻意地打扮了一番，蓝色的碎花衣服里面罩着一件粉红色的线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条绒鞋，两条又黑又长的大辫子系着两只红色的蝴蝶结。光洁的脸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楚楚动人。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似乎蓄满了忧愁，晶莹的泪盈盈欲坠，两片红艳艳的唇瓣不安地翕动着…… 时间在静谧中流淌，默默无语的眼睛诉说着欲言又止的心事。月亮渐渐地升了起来，微寒的风轻轻地吹来，槐花禁不住地打了个冷战，我情不自禁地拉过她的手，把她揽到了怀里。那个春夜，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四手相执，心灵相依，除了彼此“怦怦”的心跳，我们没有任何话语。 其实我们彼此都知道，要说的话太多了，要表达的感情也太多了，然而，对于无法预料的未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谁都不敢承诺什么，无言也许是最好的表达。直到东方露出微亮的晨曦，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别…… 离别那天，槐花送了一只用干槐花做枕芯的枕头给我。我捧着这只装着槐花的枕头看着车后的槐花拼命地向我挥手…… 许多年过去了，这个槐花枕头的套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我始终留着这个枕芯。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淡淡的槐花香总萦绕在我的身旁，梦里那个清丽而淡雅的槐花总站在远远的地方向我招手…… 哦，淡淡的槐花香…… 2006．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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