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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满树雪白的梨花盛开得洁白如雪,风没吹,雨没打,一夜之间地上就一片雪白了。而我的眼里早已是一片白色了。因为我尊敬的父亲,于四月四日十九时十分匆匆走在梨花飘落的四月里,消失在纷纷飘落的花瓣中…… 追悼会上,亲朋好友和单位送的三十多个花圈也象噙着泪水。礼堂正中央悬挂着父亲身穿军装佩带军功章的威武遗像。 父亲穿一身绿色军装上面覆盖一面鲜红的党旗,躺在鲜花翠柏之中,和他生前一样还是那样的安详和慈善。追悼会后父亲就一个人永远长眠在临沂艾山天都陵公墓了。 父亲是一九三零年十二月出生于山东省莱芜市马家庄村一个农民家庭,从小给地主家放羊,十六岁从军,参加过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和渡江战役。他出生入死,救治伤员;冰天雪地赤身几渡黄河,阻击敌人,落下了老寒腿。身上的弹痕比我记忆中的故事还多呀。和父亲一起参军的一个村的十三人,只有他一人幸存活下来;每次说起这些,父亲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老泪纵横…… 父亲一九五六年六月被授予少尉军衔,一九六零年三月晋升为中尉,一九六三年八月晋升为上尉;他荣立二等功二次、三等功四次,荣获解放奖章,一九八二年经组织批准离休,入住临沂市军队离退休干部第二休养所。我曾有意问他一生中最感到骄傲的是什么?他平静地说:“在解放战争一次战斗中,我指挥有方,救护下很多伤员,部队特别嘉奖我一次并颁发军功章。” 峥嵘岁月,在军队这个大熔炉里,父亲从目不识丁的红小鬼,由于勤奋好学,积极进步,练就了一手苍劲有力的大字,并到上海第二军医大学深造。我记得特别清楚,小时候,父亲为了学针灸,曾在我腿上反复试过针。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父亲每次到外地开会,都捎回来许多泛着红皮吃着容易掉渣的面包和黄橙橙的香蕉,还有看图识字书和步枪玩具。我六、七岁时,特别顽皮,夏天到灯光球场看解放军叔叔打篮球,我们小孩打拐、驱瓦片和跳皮筋。有一次我不小心磕破了右膝,父亲疼爱地给我擦上紫药水,他一边擦一边用嘴吹,怕我疼。我的新疤还没长好,就又在原处磕破了并化了脓。父亲不但没批评我,还用白棉花烧成黑灰小心翼翼地敷在我的伤处。至今我的右腿膝盖上留有一小块白疤。 父亲一生不会骑自行车,我和他过马路,他总是眼观六路,紧张地提醒我小心。家中像框里有一张父亲手拿红色毛主席语录放在胸前并立正站在天安门前的留影,是他兢兢业业为党工作的真实写照。在支左时期他任枣庄市公安局局长,因劳累过度,患上了高血压病。父亲在解放军第一四六医院医务处任助理员、门诊部副主任、主任;平邑第二军械库政治处主任等职,正团级。我亲眼目睹过他站在前面为军医和护士们做思想工作时的风采。 年轻时的父亲是三级运动员,最钟爱乒乓球运动。他打乒乓球比赛时灵动的身影,一直印在我记忆的深处…… 上学期间,我在填写档案表时,为父亲是军官感到非常荣耀。那时我穿军褂穿军裤,特别骄傲!中午睡午觉,父亲总按时叫我起床,并给我准备好时令水果。八十年代,父亲曾对我说过:“趁年轻,要上大学,等结婚生孩子再上学就难了。”在父亲的鼓励下,我们姐弟三个都大学毕业了,父亲感到很自豪! 我长大后,因年轻没有生活经验,在找对象上,曾跟父亲发生过激烈的争执。我选择的,他坚决不同意,煞费苦心地讲道理。幼稚的我口出狂言:“我与他好,与他妈有什么关系?” 父亲一脸的铁色地说:“你与他母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我步入中年,身为人母,才理解父亲的苦衷,佩服他的眼力,庆幸遵从他的建议。把女儿托付给另一个男人,不仅让女儿有快乐的青年时代,还能看到风雨同舟的中年,更有幸福的晚年。 父亲也有脆弱的时候,有生以来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流眼泪,他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呜呜地哭,我不解地问:“爸爸哭什么呀?”他泪流满面地说:“你奶奶去世了,这些年来我只能寄些钱回家,而不能在她床前尽孝。”“男儿有泪不轻弹”呀!世事的艰难,父亲独自面对,为家人遮挡风雨,他的孤寂,谁又解呢? 父亲因高血压脑血栓偏瘫了十三年,母亲舍命地伺候照顾,全家人竭尽全力,但仍无法挽住他离去的脚步…… 妈妈常常念叨,今年是他们金婚之年,原打算庆贺一番,可父亲却没等到那一日,他留给妈妈和我们的是不尽的痛苦和永久的思念…… 父亲,这个梨花飘落的四月,将永远铭记在女儿的心间。感谢父亲给我生命,给我爱!愿所有春天的鲜花为您开放,为您送行! 四月,尽管是满眼的春色,但我的心仍驻留在寒冷的冬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