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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人生卷：
——老屋 浙江/叶依青 家乡的老屋是典形的江南民居，属于木结构的一楼一底，面积不大，也就20来平方的落地。屋的构建是几根碗口粗的圆木，立地而起，直至屋顶，再由几根横的圆木，作为水平支撑。再在中间铺以竹片编织的竹席，涂以泥浆，再刷以石灰。新的样子我没有见过，等我从乡下的外婆来到城里时，老屋早就成了老屋。那竹席泥浆的墙，已然开始斑驳，局部的地区，能见到席子，当然，有台风的时候，因震颤掉些灰土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二楼似乎好一些，因为翻盖的缘故，是用木板做墙的，用满是铅字的报纸糊着，白天看不出什么，只是到了晚上，电灯光会顺着木板缝透过来，薄薄的报纸是挡不住的，不过其时光明甚少（因怕交不起电费），所以对于那灯光是不讨厌的，尤其是在浙东的阴凉冬季，还有种暖暖的感觉。加之彼此彼此，所以也从没听老辈因为这些事儿如今天这般的说些侵犯隐私啥的。 老屋属于翻斗房，今天的人对于翻斗房的意思也大都不会明白的。不过我倒对此记忆甚深。由于城里的地贵，所以房屋相当的密集，为了更好的采光，我家的老屋就翻建成了翻斗房，即没有房梁的只有一面斜瓦的那种倒直角三角形的屋样。如果不是因为前面的房子挡着，从远处看，老屋就一个反戴着鸭舌帽的老人。既然是翻斗房，二楼的空间也是相当有限的，有一大半因为屋矮，只能允作储藏室，能用的也只是能放下一张双人床与一张写字台而已，而在这中间，决放不下两条直放的长凳。 说起这老屋的结构，我不得不佩服我家的老辈们，硬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最大限度的利用好了采光。翻斗房的角尺面，是一排与写字台平衡的排窗，虽与前面的房子只隔着20公分的滴水，却也能采进光来，让屋子不至于黑漆一片。斜面的青瓦中间，有一小块玻璃，20公分见方的样子，虽然不大，但胜似于白日在屋子里点一盏电灯。二楼的东面，因邻居没有翻建，只是一底的屋子，所以我家也拥有了一方小小的天窗，小时候，我就最喜欢爬在这天窗口，看邻居青瓦缝里长出的苔藓及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和着暖暖的阳光，无疑与楼下的阴暗潮湿有着天壤相别的感觉。 家里头人多，二楼是属于大人们的，所以我习惯于阴暗潮湿。那个时候，前后邻居是没有几家铺得起石板的，所以大部份都是夯实的泥土，加之屋矮与浙东多雨，潮湿是免不了的。其时人只要岁数稍大一点的人都有关节炎，也在情理之中了。只是渔民们不认这个帐，都说是海水浸的，不知是为了自已的职业骄傲呢还是哄哄家中同样有关节炎的婆娘，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屋地近海边，离最近的海也就百十公尺的样子，所以每年的台风是少不了的。每次台风来的时候，整排老屋的人都担心，怕房子经不起这狂暴台风的侵蚀，听着那地动山摇的架势还有那从四处侵蚀进来的冷风，让人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可是担心归担心，谁又能离开呢，就算离开，又能躲到那儿去呢？所以只有熬，熬到台风过去完至。在我少时的记忆中，虽说在老屋里担惊受怕，但还真未听说小镇上有那家的屋子被吹趴下的，就连现在常常漫进城区的大水，在我的记忆中好像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这是吉人天相呢还是小镇变了模样，这是我至今仍旧解不开的心谜。 老屋的前头是围着高高院墙的小猪场，本来这座院墙是没有的，建这堵墙的时候，我已经开始上了小学，所以印象甚深。也正是这座院墙的建起，老屋的门前有了三四米的天然院场，这在拥挤的城里，也算是一方难得的空间了。院场里有我四五岁时栽下的柳树还有邻居比我更早的时候栽下的一棵苦楝树，在小猪场管理办公室建围墙时已长大成荫。有句话叫“无心栽柳柳成荫”吧，也正是我仗着这两棵树，硬生生的让小猪场的工作人员将围墙平空的退后2米，所以，在整排老屋中，只有我与隔壁有了院场，而其它家，只不过是进出的小巷罢了。 对于这堵院墙，外婆有着解不开的心结。（我从未谋面的爷爷死后，父亲就将外公外婆接到了城里养老）。她常常的跟我说，你爷爷就是靠这个小猪场才买了这间房并翻建的，它是你们叶家在这座城市的发祥地呀。。。。 小的时候，我不太明白外婆说的意思，长大后我才知道，我们家是从爷爷那一代才到这座城市找生活的，一根扁担，一杆称就是我爷爷与我父亲从乡下带来的全部家当。爷爷用扁担给人挑活，年少的父亲拿一杆称到码头给渔民与商贩们称鱼。我不知道我父亲与我爷爷是如何买下这间老屋的，如此微薄的收人，果腹都成问题，而他们却买下了这间老屋，从屋契上的字据来看，60块大洋是这间老屋的身价。而我从我外婆嘴里得出的当时货币价值是，一块银元相当于一千枚铜板，而一枚铜板可以买到两大块豆腐。 也许爷爷与父亲有着天生的经商头脑吧，小猪场成了他们第一个展示的经商舞台，就着地利，他们在小猪场的卖猪者与贩猪者之间做起了第一场生意，由于卖猪的与贩猪的都为了各自的利益，图个早利，所以不到半夜，双方都来到了小猪场，而开市却要在太阳升起以后，浙东冬天寒冷的气候，被爷爷与父亲抓到了商机，2角钱一晚的被铺、五分钱一条的长凳是他们最早的租凭生意。加之父亲的称杆与心算能力，爷爷的公正小楷文书功底，他们的营业范围从单纯的租凭向中介、公证扩展，最后还提供了茶水的生意。对于外婆的说法，我是相信的，虽然我与父亲相处的日子并不久长（我8岁时父亲就因公牺牲）。但对于父亲后来进入工厂并救活几家工厂的才能与同事们日后在我面前对我父亲的敬畏神情来看，父亲绝对是具有相当经商头脑的能人。 当然，这一切对我来说是遥远的，年少的心是记不住太多的记忆的。父亲与爷爷早早的已离我远去，所以对于他们给我的印象也早已模糊。而对于老屋，相信我的印象绝对要鲜明许多，因为他一直陪伴我到了十七岁， 想起老屋，给我留下一辈子印象的是老屋的人们。大家在同一片屋檐下，都过着几乎是贫穷的日子，虽难免也有磕磕碰碰，但真的很少能找出隔夜仇的。平时大家你来我往，就如是同一个家庭，过年过节，你送我一碗年糕，我给你一块糍粑。打渔的打渔归来总是前前后后每人送几条鲜鱼，工作的单位有劳保福利或是出差归来总也不忘邻居，没有机心，也没有冲突，有的只是大家相互的笑脸。 老屋的人是从来不锁房门的，谁进谁的家门就如进自已的家，也绝不会像现在的人一样以为是有什么坏心。也许是因为贫穷吧，就算想偷，又能偷到什么呢？我不知道别的老屋的人是不是这样，但起码我们这排老屋的人就算共建了新房，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就算是出远门忘了锁门，就算忘了与邻居打声招呼，但当你回来的时候，家里绝不会缺少什么的，因为邻居们都比照看自已的房子还要尽心。如果有什么红白喜事或是那家有难，大伙儿都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援手，这不是同情，好像成了大家的一种习惯。比如我父亲死后，母亲长年出差在外，无论是有什么困难，不用说，大伙儿都会来帮忙的，这一点，在我离开家乡十余年后，回老家还能有着深深的感动。 浙东的六月夜晚，是老屋人们最惬意的季节，劳累了一天，在海边吹来的习习凉风中，老屋的人都走出了家门，聚集在我家门前稍宽的院场，如果赶上好时候，老屋邻居的姑娘们还会来一场越剧表演，虽算不上正轨的演出，但自备的水袖，清美的唱腔，同样的会引来一阵阵的喝彩。小伙儿是不愿呆在家里，海边是他们夏夜的好去处，或是跳到海里去蹦达几下，或是静静的等着接鲜船，弄几条海鲜，找个地儿打个牙祭。说敲竹杠也好，说不务正业也好，老屋的人们是不太在意的，因为海是老屋人的主题，靠海生活的人从乡下接鲜的人手中要几条鲜鱼，在他们的眼中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说是在他们眼中不天经地义的，当然是下棋悔棋，打牌撒赖之类的吵得个面红耳赤或是几杯黄汤下肚偶尔发发酒疯干上一架还要记仇啥的，这在于他们眼中是不屑的，是属于婆娘级的没气量的表现。也许是承袭了浙江人“耕读传家”的习气吧，老屋的老辈们虽说豪爽，什么都不太在意，但对于读书人是相当尊重的。虽说自家的娃儿读书不好他们也不会生气，但对于别家的娃儿如果读书好，同样的也是开心莫名，时不时的弄点啥的奖励一下，犹如自家的娃儿有出息一样，说起这个，我自然是占了不少的便宜，因为我读书一向不错。 老屋是一九八七年拆的，八七年的时候，浙江沿海地区的发展是谁都知道的，所以，在富起来后最先的标志，就是老屋的消逝。还记得老屋拆时的场景，大家的脸上都是愉快的，毕竟住了几十年阴暗潮湿的房子在不久后就要变成宽敞明亮的楼房，对于每一个老屋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梦想实现的感觉，所以他们只有欢愉而没有丝毫的留恋。 可也不知为什么，老屋拆倒的那一天晚上，我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但总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我将会失去什么。 我将会失去什么？我不知道，我至今也一直想不起。就如我这次回家，感觉家乡的这座城市陌生一样，面对一排排崭新豪华的楼房，我始终有着一种陌生感。再次见到老屋的人们，好像也没有儿时的亲近，有的只是记忆中还存在着的那份感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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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老屋文化 我认为这种氛围真的可以称得上一种文化。不知道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会让这种文化延续下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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