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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性教育”而是说“性学习”,而且大人要平等地和孩子一起学习。因为,在性的方面,很可能你还不如孩子懂得多,你对性也不一定有更高明的见解,只是比孩子体验多些而已,你可能并没有资格当孩子的老师。美国文化人类学家玛格丽特指出当今世界已进入了“后喻文化”时代,大人在很多方面要向孩子学习。比如电脑知识,许多大人就不如孩子懂得多。挪威政府就曾经在全国聘请5000位小朋友来教大人学电脑。在信息社会里,信息面前人人平等,你掌握的性的方面的信息,完全可能不如孩子多,那么就老老实实和孩子一起学习吧。香港一位大学教授就常和孩子一起看三级片,想让孩子彻底打消对性的神秘感。这种主动“疏”的态度,就比一味儿“堵”的态度可能要高明。在性的洪流汹涌澎湃的当今,堵是根本堵不住的,不如主动疏。但香港教授太过冒险的做法,可能让大多数中国人无法认同。
其实,我们大人严重缺乏性的学习。前些天,我的中学同桌女同学带着女儿来深圳玩儿,我请她们吃饭,席间聊起当年的中学生活,我们惊奇地发现,虽然我们同桌一年,但相互没说过什么话,更别说有什么交往,对对方几乎毫无了解。那是文革后期,男女同学都不说话,更别说什么性教育了,谁要提到恋爱两个字,几乎就被视为小流氓。记得当年我们偷唱《我的祖国》,其中有一句歌词“姑娘好像花一样”,全班同学还一本正经地讨论,那算不算黄色歌曲,好像把歌词改成“姑娘好像丑八怪一样”才能算革命歌曲。同学的女儿已读研究生,男朋友已经换了好几个,她简直不能相信,中国曾经有过那样的年代,而且我们居然从那个年代活过来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当今多少父母,就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他们没有性教育、没有爱意荡漾的梦幻一般的青春,不懂恋爱,不懂爱情,甚至不会谈恋爱,更不敢谈恋爱,那时候只有性压抑、只有大批判、只有铁姑娘,连八个样板戏中的铁梅、吴清华、江水英、柯湘等主角全都是单身大龄女青年,虽然她们周围帅哥成群,但她们好像毫无萌生爱意的迹象,我们居然也不认为她们该谈恋爱了。那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对人最美好感情的禁锢,比焚书坑儒还要残酷万倍。单从爱情这一个方面而言,文革就应当否定一万次。相比之下,现在的年轻人居然可以尽情地过“情人节”了,沧海桑田之巨变,竟是如此惊人,他们是多么幸福啊! 让人更惊异的是,当前中国人对性的态度,似乎又跳到了另一个极端,从文革时期的绝对禁忌一下子跳到了过度开放,根本不像一个有中庸文化传统的民族。我有一次参加一个东南亚旅游团,导游是一位没结婚的漂亮小姐,她一路上黄段子说个不断,而且花样翻新,惊世骇俗,把团里最喜欢说黄段子的男游客也弄得常常脸红,她却脸不变色,毫无羞耻感。像卫慧、九丹、春树等所谓靠“身体写作”的女作家,写起性来,更是豪无顾忌,比赛着看谁更大胆更露骨。网上有些女性性爱日记更是让人不堪入目。怎么女性一旦在性上开放,就比男性还放得开?怎么铁姑娘一夜就变成了荡妇?铁梅们怎么瞬间就成了“性工作者”? 这种现象的出现,除了时代巨变之外,可能是我国还缺乏高水平性教育的缘故。不是孩子们在性上不成熟,而是我们大人在性上更不成熟。现在我国学校可怜的性教育,还停留在介绍男女生殖机理的水平上,网上的性内容也是大量地宣扬性技巧和性体验,显得层次很低。英国作家劳伦斯写过一本散文集《性与美》,其中为性大唱赞歌。他认为性不是丑的、脏的、见不得人的,而是美的、纯洁的、值得公开宣扬的,性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基础,是生命力旺盛的表现,是最好的美容,是一切创造的动力之源,爱情是性的升华,性高潮是美的极致。无性的爱,和无爱的性都是病态的。曾经读到过美国《读者文摘》的一项调查,问几百名退休老人一生中最美好的体验是什么?他们都一致认为是性爱的体验最让他们回味儿无穷。世界上所有小说、散文、回忆录、报告文学、日记、诗歌中最激动人心、最吸引读者、最让人回味儿的绝对是性爱,所有民歌、民间故事、戏曲、传说也都无不歌颂和表现性爱。你能想像没有宝黛爱情的《红楼梦》吗?美国甚至有位心理学家把性爱折算成美元,认为一次美好的做爱价值五万美元,“春宵一刻值千金”居然已经被科学量化了! 其实,当前中国人并不缺性,而是缺性的升华。中国人还远未“审美疲劳”,却已经“性疲劳”了。在妓女已经变成“性工作者”的当今,得到性已经是很容易的事了。但越容易得到的东西便越无价值,也越容易庸俗和无聊。现在中国人急需的是提高性爱的审美层次,使性充满梦幻一般的诗意和想象,这样的性才能使人回味儿无穷,才真能值千金和五万美元。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没偷到”,最让人回味儿的竟然是“没偷到”!原因就在于“没偷到”造成了审美距离,给人留下了无穷的想象空间,这种想象比性本身可能还美,就像罗兰.巴特说的:“爱上了自己的爱情”。艺术作品要求有“空筐结构”,即给欣赏者留下想象的余地,犹如中国画讲究的“留白”,中国诗歌讲究的“空灵”,中国音乐讲究的“此时无声胜有声”。性爱,同样需要“空筐结构”,太满,太实,太露骨,便无美,无趣,无回味儿。有位年轻人,在充分体验了性之后,感到大惑不解:性不过如此,远没有人们宣扬的那么消魂动魄,怎么人们在性上做了那么多文章?给性加上了那么多华丽神秘的外观?原因可能就在于:他还没达到较高的性爱审美层次,还无法充分体验到性爱之美。这种美与其他美一样,需要双方真正的感情共鸣和深厚的文化修养。世上越有价值的东西,必然越难得到,性爱之美亦然。 那么,怎样提高性爱审美能力,便成了性教育的关键。上海的学校里已经开设了“爱的教育”课,从“性教育”上升到“爱的教育”是一个进步。英国的贵族学校,有专门的男女交往礼仪课程,探讨什么样的男女交往才是健康的、美好的、优雅的,男性怎样在日常生活中处处表现出“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怎样给女性开车门、房们,尊重她们、呵护她们、帮助她们、谦让她们。女性怎样穿衣修饰、怎样才能品位高雅、怎样善解人意、怎样才能温柔醇厚、怎样欣赏艺术作品等等。学生每周末还有社交聚会,实际应用课堂上学来的社交礼仪。正是这样长期的礼仪熏陶,使人的教养渗入骨髓,往往在关键的时刻发出光芒。电影《泰坦尼克号》中,当轮船开始下沉时,绅士们自觉让“妇女和老人小孩先走”,船长坚守岗位,与船同归于尽。而不像我国克拉玛依大火时,竟有男子汉高喊“让领导先走”,更丧尽天良的是,领导居然抛开孩子们真的先走了!结果烧死了几百个孩子。这种火线拍马和开溜的壮举,比之外国绅士们,真有天壤之别!法国启蒙运动,发源于贵族夫人们主办的沙龙。那些有教养的贵族夫人们,给狄德罗、伏尔泰、卢梭、达朗贝尔等思想文化大师们提供聚会场所、经济资助、政治庇护,使大师们的思想得以交流和传播,直接促成了后来的法国大革命。从某种意义上说,世界进步的车轮就是被这些夫人们纤细的双手推动的。你能说她们的举动与当年的礼仪教育无关吗?“性教育”——“礼仪教育”——“爱的教育”,构成了性教育的三个层次,这三者融会贯通,可能就是比较好的性教育了。性教育不能只局限于性,更要有性之上的内容。我国的大人们,在性教育方面,往往不许孩子们做这个做那个,但很少告诉孩子们可以或应当做什么。最好的性教育,不是让孩子们不敢做什么,而是不屑于做什么——因为那样做不美、没有格调和教养,会降低自己的形象和风度。我国一位女作家,经常和孩子一起看经典爱情电影,通过电影让孩子了解什么是健康美好的男女交往,这就是培养孩子格调和品位的好方法。 曾读到一则报道:荷兰一所中学里的一位女生怀孕了,政府部门出钱在校外专门租房让女生居住,还派出护士赶去护理。孩子出生后,由政府出钱抚养,女生照常回校上课,学校和同学毫不歧视她,她自己也不认为犯了什么大错。荷兰这样的福利国家,出生率已是负增长,人们生活富裕,不愿生小孩,甚至很多人不结婚,只同居,与中国不具有可比性。但荷兰政府对待女生怀孕的人性化处理方法,非常值得我国借鉴。对待孩子的性错误首先采取人性化的处理方法,再配合高水平的性教育,可能是解决此类问题的较好办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