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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云凝峰峦的《悠悠红楼情》,思绪也被牵回到了童年的岁月。那时的我由于没有峰峦的聪慧和悟性,便缺乏了对大部头名著的兴趣,不会为黛玉葬花的凄凉而黯然伤神,也不会为熙凤的心狠手辣而勃然愤慨,更不懂宝玉初试云雨的万般风情。但我与峰峦一样的是,都痴迷于书。她喜欢古典,我喜欢现代;她喜欢文字,我喜欢图画;他喜欢大书,我喜欢小书;她喜欢读儿女情长,我喜欢读烽火云烟。猜到了吧,我指的是那种散发着油墨芳香的、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黑白小人书。
那时最风行、最火暴的就是小人书了。书包里没有几本小人书,似乎就不算学生。课下休息或放学回家,大家就拿出小人书,津津有味地读。或室外,或室内;或一人,或多人;或讲读,或默读。感情随着故事的情节而起伏,心绪随着主人公的哀乐而悲欢。 记得那时,我最喜欢到室外,独自一人默读。沐浴着懒洋洋的日光,外界红尘杂事(包括学习上的)抛置一边,静品着故事里的图文,全心畅游在情节中,体验风花雪月的的优美和风起云涌的壮烈,与书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在喜怒哀乐中涵养心智、愉悦精神。 “资源共享”这个词,儿时并未听说过,是现在的常用词,但在当时,我们的确做到了资源共享。看小人书,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必须资源整合,才能最大限度地做到物尽其用。大家购买小人书时,尽量做到不一样,你的看完了给他,他的看完了给她,流水观赏。 由此我联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们人类的思维方式大致是相同和相通的,许多复杂的理论学说,不过是对简单东西的一种延伸和发挥,是人为的“故弄玄虚”或“花样翻新”罢了。只要我们抓住本质,认真作由此及彼的推理,沿着思维的触角一路下去,是很容易辨析清楚的。如上面我说的“资源共享”“整合资源”“流水作业”等等,就是不上升为理论或专业术语,大家照样会在实践中运用的很好。因为当时我们小孩都能不自觉地运用,何况大人呢? 再如毛泽东的“以农村保卫城市”的理论,细想一下,无非就是“由易到难”的最原始、最朴素的思维方式,只要从实际出发,放弃教条和书本,很多人是能够找到这条解救中国出路的理论的。当然我说思维形式的简单,并不否认自然科学理论的伟大光芒,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等等,但我坚决反对在社会科学领域将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使易于理解的东西变的高深莫测。 看了小人书,大家的观点很多,争论也相当激烈。那时的我们很单纯,都有股“犟劲”,认准了“理”,便很难放弃和改变。记得有一次我和海在看《怒潮》的时候,对故事中的一个细节产生了分歧,他不让我,我不让他,各持己见,最终,放学路上竟然大动起了干戈。 海比我大一岁,身体也强壮一些。他把我压倒在地,攥起拳头雨点般地擂打,疼得我直裂嘴。正在这时我的结拜弟兄窑来了,他一见有人欺负我,火了,冲去上,一脚把海从我身上踢翻。然后,他们两人滚为一团,扭打起来。海没有窑壮实,最终的结果是,海被窑打得鼻青脸肿,号啕大哭,用衣袖擦拭着眼泪,狼狈的地回家了。 窑替我报了仇,但海是我本家没出五辈的侄子,他岁数虽比我大,但辈次比我小,他挨了打,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反过来讲,他在光天华日之下欺负他的小叔叔就对了吗?我当叔叔的脸往哪里放!哎,这些事情,真个是剪不断、理还乱,没法理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时的我们都很纯真,很执着,很火暴,充盈着一种革命的激情。 不仅进行观点的争论,我们还效仿小人书中的情节,组织一些野外实践活动。如看了《闪闪的红星》电影和小人书后,我们自制了红缨枪。星期天,大家在山脚下集合,几个人装扮成胡汉三和他的保安队,提前藏匿起来;另外的人则分成几组,装扮成红军和游击队,满山遍野地去搜捕那些“坏蛋”。记得当时我的角色是小号手,拿着一个用纸箱硬壳制作的冲锋号,很“酷”。“司令员”是窑,“参谋长”是海,其下还设有“军长”、“师长”等,至于连长、班长,因为官职太小,大家都不屑于当,因此没有设。 胡汉三在山南的壕沟里被抓到后,“司令员”窑便下了进军的命令,我就“滴滴答答”地吹起了号角,我革命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将“敌人”全部俘获,统统“枪毙”了。由于吹号太认真,太用力,活动结束后,我的嗓音沙哑了,几天说不出话来。父母问我怎么了,我撒谎说感冒了,于是父母不仅不批评我,还格外关照起我来。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就是撒谎好不好,人太诚实了对不对?我的观点是视情况而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教条而论。一些善良的美丽的谎言,该撒还得撒。假如我们撒谎能用一条命能换得十条命,而不撒谎须用十条命换得一条命,遇此情况撒谎便是上策,无可厚非了。 看书容易买书难。在那个困苦的年代,一个整壮劳力每天的劳动年终结算价值,仅七八分钱。而买一本小人书,最少也得五分钱,有的一角多,个别好的小人书卖价到了两角多,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由于小人书不是必买的课本,父母在支持程度上就大打折扣。一次两次要钱买,他们碍于面子,满足了我们的要求。但次数多了,脸就逐渐变的“铁青”起来,很难再看到灿烂的模样了。 解决资金问题的途径只能“自力更生”了。现在回想起来,特感谢流河公社的“采购站”。采购站设在胶莱河西岸的公社驻地,离我们很近。记得当时该站大量收购兔皮和药草。 那时我们村家家养兔,经常发生成兔得病死去的事情。遇此,孩子们的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为兔儿去世、家庭经济受损而哀伤。同时,又暗自窃喜,因为去世的兔,可以为我们提供一张兔皮,晒干后到采购站能卖到一毛左右的人民币,且在卖钱问题上家长很“绅士”,从来不追究钱做什么用。 再就是菜草药。采购站回收的草约很多,我们主要采的是“饽饽蒿”、蓖麻子等。饽饽蒿的学名我不知道,因为它长的似饽饽,所以我们那儿都叫它饽饽蒿。记得当时我和一个叫华的男孩合伙采。中午,烈日当空,我们冒着酷暑,在村周围到处采集蓖麻子;下午放学后,我们就跑到了山上,在田间崖头,采集饽饽蒿。回来后小心翼翼地晾晒,惟恐下雨淋湿,外人偷拿。 等采集的这些“宝贝”合乎了标准要求,我们就兴高采烈地趟过胶莱河,奔到采购站,经过验检、称量等相关手续,最终换回了用自己的劳动汗水得来的、落地有声的人民币。然后窜至不远的新华书店,选上几本时髦耐看的“小人书”,闻着油墨的书香,沉浸在幸福的氛围里。 黑白小人书,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产物,曾风靡一时,伴我度过了愉快的童年。每当回忆往昔,那远逝的墨香便飘然而至,让我心醉,让我回味,让我激动,让我开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