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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过除夕,今年又除夕.那一幕幕悠悠的场景,总让人难以释怀.
早晨喝陈饭，陈饭是一种以小米为主的粥。小米，代表了粮食，蕴涵来年有充足的粮食供应；另外在小米饭里还搀杂了枣、豆腐、盐、菠菜和粉丝等多种东西，也都含有丰富的象征意义。枣，寓意一切赶早；豆腐，寓意家人都有福；盐，寓意油盐酱醋齐全；菠菜，寓意蔬菜供给充足；粉条，寓意将上述的各种福分，缠络起来，捆绑起来，让美好的生活驻留。 中午吃包子。除夕中午的包子，与平素不同，属于年饭，规格高，以荤为主。我们这儿大都把猪肉和牛肉搅制在一起，加上大白菜作馅。在过去物质贫乏的年代，谁不期盼这样的饭食呢？所以除夕的包子就有了魂牵梦绕的魅力，有了难以忘怀的印记。 大家对之“情有独钟”，则盼之愈切，食之愈促。但随之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由于包子油水大，刚出锅时其内油汤温度很高，而有些人总等不及，便抢食了，一口咬下去，圆圆的包子，被啃出了一个半圆形的口，包内的“油汤”顿时倾泄到贪食者的口中。这样嘴便受不住了，刹那间，内唇嫩嫩的皮和牙齿周围的软组织被“烫”伤，一种灼疼接踵而至。 应当说，教训是深刻的，贪食者会在烫伤后幡然醒悟，悔恨莫及，并暗下决心，下年不再做这样的“蠢事”。但来年的除夕到来，由于“馋虫”作怪，便又重蹈覆辙。这样，年年除夕吃包子，年年总有人被包子烫伤。 吃过包子，便是上坟了。我们这里上坟的风俗也不尽一致。有年除夕下午上的，有年初三早晨上的，也有年除夕和年初三都上的。但不管怎么上法，其寓意大同小异。都是年除夕把老祖们请回家，初三再把他们送回去。 我们村上坟都是年除夕的下午。吃过包子后，同家族年轻的男性便聚集在辈次高、年长者家中，大家各自带着鞭、香火、供品及酒，年龄小的还扛着高高的木杆。 出了村，展映在面前的是一副壮观的场面，田间陌头，到处是上坟的人流，到处是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到处是烟雾缭绕的火药的幽香。我们家族的坟，分散在三合山的西麓和南麓，共有四处，每年我们都是按照自北向南的顺序依次将“阴间”的老祖，请回家。 上坟按理讲是很伤感的事情，但上年坟却并不如此。过年是愉悦的，请老祖“回家”过年，同样是快乐之举，这与活人去世有着本质的不同。所以，路上大家是一路欢歌，无拘无束。 年长一点的较为安分，一路不断地絮叨祖上的事情：我们家的老祖ＸＸ，多么厉害，多么有名，当时怎样威震域内，扬名天下，立过什么赫赫功绩，受到过什么封赏；现在我们家族这一支子是怎么样演变而来的，和谁家最近，等等。 但是，年幼的孩子，对此却没有兴致。他们对老祖的事情听不懂，也不想听。几乎全被上坟的鞭炮所吸引了。他们沿路不住地燃放鞭炮，有的手里还拿着“摔鞭”，这种鞭里面装了易燃的红药，用力往地上一摔，便“啪”地震响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很是刺激。记得上学的时候，男生们经常拿这种鞭炮吓唬女生，女生们被惊得四处“逃窜”。 来到墓地，大家便根据分工忙碌起来：有的负责压坟顶，即将坟顶上的纸钱换成新的；有的负责烧纸、烧香；有的负责祭奠；孩子们则用长长的木杆挑起了鞭炮，绕坟燃放。震耳欲聋的鞭炮，把在场人的激情给点燃，也把阴间的魂灵给唤醒。于是，老祖们真的随我们“回家”了。 上年坟，也是夸耀家族的好时机。大家族人丁兴旺，走在路上巍巍壮观，似乎高人一头，上坟的人颇有些趾高气扬，来到坟地，纸香烟火大，燃放鞭炮也有势。小家族人丁不旺，上起年坟，似乎也没有劲，矮人半截，像是小偷似的。他们要么早走，要么晚去，免得与大家族比势量力。 上年坟，一年一个轮回，风雨无阻。人在这不断的轮回里成长，经历了出生、童年、少年、青年、壮年、老年后，走向那生命的终结，成为一盒骨灰，埋成一个土堆，谓之坟。然后在后人上年坟的鞭炮声里，被请“回家”，供养几天，初三再被送回那荒山野岭的土堆里。这应该说是骗人的，但大家明知是骗，还要这样做，因为它已是一种风俗。 一年一个这样的仪式，增加了欢乐的氛围，又使我们缅怀了故人，不忘祖上的恩德，这有什么不好呢 上年坟归来，一切便忙碌了。 首先，是供养。在正厅的北面设一张方桌，叫供养台。供养台上方要挂上写有老祖名字的“竹子”。“竹子”又叫“主子”，取前意，是就其配档的物料而言，因为它的挂放，不直接挂在墙上，那样易损坏，一般先在它的下面铺展一层竹帘，然后再将其挂在竹帘上；取后意，是指它上面写有名字的人都是家中的“主子”，属谦恭之辞。“竹子”必须在上坟之后挂起，这样比较符合先请后上的逻辑顺序。 “竹子”挂好，便是供品了。供台上要摆放最好的东西，供老祖享用。烟酒糖茶、鸡鸭鱼肉一应俱全，两大盘饽饽左右各一，中间最前方是香炉、烛台，两侧摆鞭炮、纸钱和香火。不过供品也有些讲究：鱼是带鳞的，即淡水鱼。至于为何带鳞，似乎无从考证，家中的老人也难以讲得清楚。想一下，大概前人更多把“富裕”，想象为“神鳞（灵）”保护；再就是鸡鸭，要囫囵的放在锅中煮好，捞出来整个地摆在盘子里，上面乱七八糟地插些筷子，朝向四面八方，示意各路神祖来享用。 随着现代生活水平的提高，过年的供品越来越丰富，一些传统的供品逐渐被现代的东西所取代。如酒过去一般供奉白酒、黄酒，现在供桌上除了白酒外，还有高档的葡萄酒、青岛啤酒等等。再如烛台，过去是必备的，现随着电灯的普及，好多人家，不在燃烛，而是用电灯制成蜡烛样的照明物，或者干脆用电灯照明。这样既省力便捷，有环保清洁。 竹子和供品摆放结束，下一步就是按照程序进行祭祀了。从年除夕到初三每顿饭都要先供奉祖宗。供奉仪式结束后，家人才可以用餐。 除夕之夜是过年最精彩之笔。夜幕徐降，万家灯火随之点亮。城市乡村该回家的人都回家团圆了。 此时，同家族的人们便围坐在一起，尽情地吃菜喝酒，没人讲晦气话，没人不高兴，烦恼都被搁置一边。爽笑声此起彼伏。随着社会的进步，除夕之夜，又被融入了一些新的东西。现在我们大都一边看春晚，一边饮酒合欢。女人们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包饺子。 除夕夜的饺子我们这里吃两顿，分两种。一种是素饺，夜里十二点吃的，馅里不含肉，一般用豆腐蔬菜等制馅。包这种饺子主要照顾老祖和现家人中信耶稣的，其中还要包上“硬币”。另一种是肉馅的，凌晨吃。 半夜十二点，是春晚即将结束的时候，也是家人颇为期盼的时刻。万家鞭炮齐鸣，万家灯火通明，万家热气腾腾，万家幸福融融。 沸开的水，滚进丰实的“银宝”，把来年的期盼熔铸到祝福活动里。饺子即熟，男人们便跑到天井里，于是高高的竿子挂起长长的鞭。随之，鞭被大胆的孩子点燃，带着“嘶嘶”的声响，“咚咚”地响彻云霄。这是憧憬好日子的心声，这是春回大地万物勃发的进军声，这是新一年开门红的祝愿声。饺子熟了，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在了家人的面前，大家面带笑容，有滋有味地品起了饺子。为什么用品呢？因为里面有“硬币”啊，极易把之吞入，所以除夕夜的饺子，万万不可狼吞虎咽，一定要慢慢地品。 最热闹的是孩子，吃出银币的，高兴得心花怒放，大家也都齐来贺喜，发财了。吃不出硬币的，便暗自用劲，不断地吞噬着一个有一个的饺子，撑得肚子都容不下了，好不可怜！为了让孩子高兴，有心计有经验的父母，他们从锅中事先挑选出一些沉底的饺子，给孩子们准备。这种饺子，含硬币的概率大，因为其沉底，是由于其比重大，而比重大，正是硬币使然。也有些家长吃出硬币后，不把饺子咬碎，而是暗暗地再放在孩子的碗里的。这样，孩子们在家长设置的美丽的骗局里，便也欣然起来。 除夕夜的饺子，给了无数孩子以“发财”的期盼和欢乐。但更大的快乐是孩子在此时可以获得“压岁钱”。吃饺子前，孩子们都要给长辈磕头，长辈也都大舍财，给孩子一定数量的压岁钱。我小时候，最少的压岁钱是一角，后来到了五角，最多的一年是一元。再后来大了，便没有得到压岁钱了。 看着现在的孩子能获得几百元的压岁钱，我很是羡慕。但华年渐逝，时不再来，羡慕又有何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