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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虽欢乐,亦有尴尬.
在童年的记忆里,“年”和“难”想伴。腊月23是赐灶,又叫小年。从这天起,年便真的拉开了序幕。此后,大人孩子的言谈都拘囿在“年”的礼俗里,不得信口雌黄,说些不吉利的话,以防给来年的命运带来晦气。 那年,邻居的海,因为言语不慎,触犯了年规,被其父亲当场扇了两个耳光,打得鼻子窜血,好不怕人!还有一个叫窑的孩子,因为靠近年关,大放厥词,骂他的兄弟去死,结果呢,他的兄弟第二年真的得病死掉了,于是大家都怪罪起他来。窑为此忍受了巨大的精神痛苦,活泼开朗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语,像个木偶了。 所以过年期间,是万万不可胡说八道的。但是赐灶之前还是允许“乱”说的。记忆中大人们常说的口头禅是:“哎,过年难啊!” 过年本是愉快的事情,怎么和难相连呢?孩童时对此不甚理解,成人后,才渐渐地有所顿悟。 所谓难,主要是过年耗费比较大,一些穷困的家庭难以承受经济支出。在那个年代,要把年大通套地过去,没有十元八块是不行的。最起码,要买一定数量的香纸、春联、烟酒、糖茶、油盐、酱醋、猪肉及鱼,保证除夕中午吃上一顿包子,除夕午夜、初一早上、初三早上各吃上一顿水饺。还要置办几桌酒宴,准备除夕夜,本家族的人轮流坐饮,伺候远来拜年的亲戚。另按照“初二姥姥初三姑,初四、初五拜丈母”的礼俗,届时还须备上几个白面馒头,装几包茶食点心,带几瓶酒,去走亲访友。这些都需要花钱。 对于有钱之家,“过年”是夸富炫耀的好机会,可以充分显示自己的富有,享受人上人的尊严。但对穷苦人家,可就捉襟见肘、寒碜之至了。 我们山东有个很著名的吕剧叫《王汉喜借年》,小时候,对“借”字不很理解,“年”还用借吗?其实它反映了我们这儿过年的实情。王汉喜家较为贫困,过年无钱购置年货,走投无路之时,他的母亲想到了没过们的“亲家”,真的派王汉喜去了,于是演义了一出绣房捉“夫”的闹剧。至今我还清晰的记着其中王汉喜未婚妻的几句唱词:“相公你往这边看,看看合适不合适,这是一只飞羊腿,还有两只风干鸡,饺子馅我准备了两大玩,回家去你两俩够吃的。。。。。。” 但不管难不难,年终究要过,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钱的可以丰盛一点,钱少的简约一点,实在没有钱,就东拉西借,欠点饥荒也要置办年货,将年顺顺当当地过去,欠下的债务,来年再慢慢偿还。 年是一种风俗,一种往来,一种门面,一种尊严,也体现了一种人生的态度。认真过年,就是认真地对待生活。 记得村中有个类似孔已己的穷困潦倒的人物,叫温正书,好像60多岁的样子,腿不好,走路一拐一拐的,满口之乎者也,整日靠解字算命混百家饭吃。他上无老,下无小,平无妻,过年时一个人,冷冷落落。“年货”他没钱买,就是有钱他也不买,真个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大年除夕吃的包子、饺子都是本家族和邻居施舍的。对待生活,他“得过且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对待过年,自然他也无所谓了。年在他的心目中已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孩童时经常见到这个人,我和同龄的孩子也曾围着他,听他讲过三字经,以他取乐过。但参加工作后,没再见到他。后来听说他孤苦地死在自家的厢房里,一个多星期没有人发现,尸首都腐烂了,好不可怜! 有人讲凡持有“过一天算一天”态度的人,表现在过年上,那一定是“过一年算一年”,这话一点也不假,我信。但是,认真对待生活的人则不然,他们无论对年的礼仪,还是“年货”的置办,都颇为讲究。因为他们怀有一种人生的美好期待,欲想以过“好年”的形式把它固化在来年里。 过年虽尴尬,快乐是主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