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围炉”话夜 十二月,那天里的那个傍晚,天气陡然从一个清廓的所在坠落,天便阴了下来。 每一个季节都有一个季节的独特味道,每一个天气都有一个天气的别一番感受。常识中,我们都经验到,更醇、更浓、更厚、更隽永的味道往往都是人类智慧地调制出来的,而冬日里上佳的调味珍品莫过于瑞雪了,它是冬味中不可或缺的一味佐料。 雪,是冬季里一枚清颖玲珑的标志,是古代文人墨客钟情的尤物。在我的脑海中早早就烙有白居易《问刘十九》一诗,诗歌内里深蕴的那份清隽悠长的绵绵冬日温情,无不使人意夺神迷,如醉如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岁尾新制的佳酿,在小火炉上悠然过火,室内酒香弥漫沁心。再加窗外天宇暮色沉沉,大雪欲降未降。此情此景,室温酒香,谁能经得住“能饮一杯无”那份夺魄魅力的诱惑呢?境幽心佳,酒未沾唇,人先自醉,当也算是一幅雪夜香酌图了。雪未飘至,而小火炉旁的一切打点,都早已为琼花碎玉的飞雪作了最好的铺垫。不难思量,当飞雪扬扬洒洒降至时,室内的精酌爽饮,定是别有一番韵味盈心头。白居易曾言“更待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当此之时,雪夜把盏,倾杯交心,陶然忘返,实亦属人生一至乐之境,李太白“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底蕴也无过乎此吧! 雪,还能匀净地调制出和乐融融的一份深情厚致来。尤能使荒径野陌上的羁施行役之人,滋生对归宿的一份甜蜜而又焦灼的疾逐之情。“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刘长卿诗里雨雪中的寒舍茅屋本身已无关乎轻重,它对于风雪之旅中的行人,于肺腑深处所牵引出的重若千钧的定力,是世间有价的一切所远远不能比拟的。风雨交加、地崩山摧的黑暗中,天际处的一线光明,常常能引领颠沛中挣扎的生命走出困惑和迷茫。雪夜旅人心中的家,当也无疑于那线穿透黑暗的光明。想着……想着,心里忽然涌生一句“家,甜蜜的家,世上最美好的莫过家”的话来。涵咏着它,我依稀触摸到了迢迢风雪路上归客那怦然不已的心跳声了。其实,不管是钟鸣鼎食之家,还是瓮牖绳枢的篷门筚户,在对家的认知上,是一根同源的。 雪夜酣酌风致别具,而更深啜茗自又是一件让人遐思悠悠的赏心乐事。宋人张耒有诗:“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堂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寒夜,归客,温火,沸水,窗外月,腊梅花,一副极具人情味的寒夜待客(熟悉)图,宛然入目,呼之欲出。以茶代酒,是相知投契的挚友间,分享友情、共拥愉悦的一种精致剔透的形式。入夜后,任凭窗外那“九月天山风似刀”般的入骨痛彻,“天山雪后海风寒”刻骨侵肌的凄切,抑或“雪满衣裳冰满须”的摧心酸楚,都因了挚友坐拥火炉旁的一份舒爽心情,而随着袅袅缭绕的茶炊香雾,而被化解得一干二净。 冬晚的滋味,细味起来,闲适惬意的那份微妙是难以名状的。它,在文人骚客的笔管下,晕出的清隽幽邈、沁心萦怀的韵致早已不绝如缕。既便在寻常人的心里,也自有它风致万千的独具特点。清凛凛的夜空中,灿烂的星河,可以无数倍地放大、涤荡、充实、丰盈一颗颗相知的心。而清莹莹的嶙峋俏月,也能催发人无有穷已的豪畅遐想。明净寒宇下的淙淙溪水,洁净无瑕的冰雪,厚重甸实的坚冰,清寒中放步的路人。一切的一切,尽管都无一例外地因季节清硬了一大圈,但怀有了一颗执著奋进的心,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因璀璨明丽的自信光芒的陶染而气沛质丰。事实上,天越寒,指日可待的春,也一定会更绚丽、更夺目。冬天__既已走在了途中,春天离我们也就为时不远了。 喜欢冬晚的格调,喜欢冬晚的风致,喜欢冬晚的心境,因为心早早已被我赋予了一项始终不渝追求圣洁和美丽的神圣使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