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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叔今年74岁,是家公的世交,他们的友谊至今已持续了63年。 我是84年认识张叔叔的。张叔叔的太太李阿姨在广东省人民医院工作,于是帮我联系了进修。我坐了5天5夜的火车,从新疆到了广州,由他们的大女儿,当时19岁的文文到火车站等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我接到了家里。父辈的友谊就这样无声地体现在了我们这一辈的身上,自此我认识了张叔叔和他的一家。1992年我们调来广东,交往随之较多,我越来越敬重这位长辈,但更喜欢把这位长辈当成自己的朋友,至今我们的友谊也20多年了。 刚认识张叔叔时,他是广东省演出公司经理,50来岁,风度翩翩,谈吐儒雅而又平易近人,我看他有一个大大的前额,心想那里面一定充满了智慧,才娶到了像李阿姨这样的妻子,除了具有广东女子的特点贤淑能干外,还有广东女子少见的漂亮。 张叔叔的智慧当然更体现在工作上。80年代初,改革开放刚刚开始,他领导的省演出公司就红红火火地开展了对外的广泛交流,在国际范围内请进来和走出去。不久就升任为省文化厅副厅长。 曾听家公回忆说,解放前还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和张叔叔一起走出了家乡——广东梅洲的一个贫困农村。家公主张读书,后来考了大学,解放后响应支边号召到了新疆;张叔叔则主张救国,中学毕业后参加了“地下党”,当了“土八路”。张叔叔的父亲是老师,他却没有读书,投身到了危险而艰苦的斗争中去,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对家庭的背叛。 解放后张叔叔到了省文化部门工作,与文工团一个活泼靓丽的河南姑娘认识并结了婚,可不久,在一场政治斗争中,温柔善良的她,竟因此离开了人世,成了政治运动的牺牲品。接着又是文化大革命,因他出身“富农”,老首长就因为提拨了他这样一个出身不好的人,受到冲击和批判,两人被一起“打倒在地”。随后把他和妻子下放到农村接受劳动改造。不满周岁的小女儿宗宗只能交给保姆照顾,宗宗的身体一直不好,又患了脑膜炎。每每提起这些往事,李阿姨十分无奈和伤心。 张叔叔也曾断断续续地说起过这些经历,每次都十分感慨,他说他常问自己:如果选择了读书会是怎么样的一条人生路呢?“但无论怎样,”张叔叔说:“尽管一生坎坷,风风雨雨,对自己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一直相信,只要有一个正确的信念和人生的宗旨,坚持下去,就能度过难关。”张叔叔说这些话时,目光异常坚定。 令我意外的是,他们的小女儿宗宗竟患了癌症,已到晚期。这是上个月去看望他们时才得知的。她看到我,欢快地叫:“小习姐姐,好久没见了!”随后又低声说:“也许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了”,说的我心口发堵。 二十年前小不点的她喜欢跟着我,我就买了小吃什么的哄她开心.但因为当时收入太低,总是打了折的能哄她高兴就行。现在她因化疗而脱了形,瘦得同当年一般弱小,还要带我去逛商场。只是我现在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指着商场里应有尽有的东西问她要什么,她却说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想吃了,我的心就痛成了一团。想到已年过70的张叔叔和李阿姨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更是翻江倒海,不敢想象他们会是怎样地心痛。 这次见面,张叔叔和李阿姨比两年前到珠海时苍老了许多,但仍然挺直了胸,声音洪亮,精神矍铄。我们聊天时都尽量回避着宗宗患病的话题。张叔叔更是只说着快乐的事儿,对公公婆婆说:“咱们的孙子都上大学了,好!好啊!好好读书,读到博士后。”又对我和先生说:“你们是成功的,培养了一个好孩子。” 他管我的孩子叫“咱们的孙子”,便不难体会到,他和公公的友谊早已超过了一般友谊的范畴,如他坦言,他们是生死之交,超过了兄弟情。尽管他们没有详细叙说为什么会成为生死之交,但这种持续了63年的友谊,其深厚程度,早已不言而喻,却也不是我的语言所能描述的。 他们聊着过去,回忆着过去,总结着人生的真谛,不失时机地教育和鼓励着我和我的孩子。 最让我感慨的是,他拿出两本精致的书来,说是离休后才完成并出版的。一本是他整理的父亲写的100首诗词,一本是他对父亲和他一生的回忆,配了老照片,在每张老照片的下面,都有一段的文字,记录了父亲和他一生的奋斗足迹,这些经历,内含人生的启迪,经他精心策划,图文并茂,十分精彩。他说这即是为纪念父亲诞辰100周而作,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也是为后代留下一笔精神财富,愿年轻的一代能从中获得有用的启示。亲朋好友都得到了馈赠,我们也得到了。 我心中充满了感动,很庆幸父辈中有这样一种友谊,有这样一位叔叔,虽然他脸上早已布满老年斑,但内心仍然充满了活力,显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目光自信而锐利。和我们在一起,他总是谈笑自如,思维敏捷,根本看不出有74岁的高龄。 积极的心态让张叔叔充满活力,廉洁自律让他活得埋然潇洒。离休后,他没有高官离岗的失落和空虚,而是生活得更加丰富多彩。利用去澳大利亚看望大女儿的机会,很是自豪地用女婿的钱旅游了欧洲。又到香港、澳门、珠海、昆明等等各地观赏。然后就是静心写书出书。想到了什么就去做,这在张叔叔看来,再自然不过的事,从没有听他说过泄气的话。 张叔叔在74岁时,出了自己想出的书,可见,只要有自信,年龄不是问题;只要坚持,就会有或大或小的成绩。 林肯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有许多的不可能,只存在于人的想象中。法国记者马维尔因为记住了这句话,在76岁时,下决心学习汉语,三年后,他以流利的汉语采访了孙中山。如果说这是我从书中得来的例证,有距离和不真实感,那么,张叔叔就在我身边,让我真真实实地相信:专注做你想做的某一件事情,那怕它很小,努力做得更好,总有不寻常的收获;年龄不是问题,才智也不是问题,问题和不可能只存在于人的想象中。 后记:一直想写张叔叔的,但因为是写实,又要拿给他本人看,感到有难度。但对张叔叔许了诺,不写是不行的,就坚持着写了,还没有给他寄去,先发到楼里,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再作修订。欢迎各位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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