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现在很少上网聊天了，但还残留着以往聊天的一些习惯，不知不觉中，对见不着面而有些陌生的现实中人，总有很虚拟的感觉，因此差点没把人家气晕。

那天，是一个与往常没有不同的日子，而且还风和日丽的，尽管工作忙得翻天覆地，也没觉得沉重和疲惫，只是大脑有点迟钝、偶然会恍惚一下。24小时值班本该休息的，但手术多，只好加班，但也是对科里刚来的下级医生当当老前辈，在旁边“关照”一下就行了，呵呵，这感觉可真好。

    有了好感觉自然心情愉快，听到有电话找我，拿起电话，声音大概也欢天喜地的。只听对方说：“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啊，听得我都想跟着你笑起来了。”我可真没什么好事可以开心的，只是对生活的感觉不错。但不能扫了人家感觉良好的兴致，就随口说：“没有不开心的事就开心了呗。”他似乎和我一样，声音也快快乐乐的，可以感觉到他灿烂的笑。只是他的嗓子好像很紧，要不停地咳一下清一清。

我不客气地说：“你嗓子怎么了？”

他不回答，问“听出我是谁了吗？”

可不是吗？在聊天室从来不问对方是谁的，聊得来的只管聊，管他是谁呢。他这一问，还真提醒了我。傻傻地问：“你是谁？”他说：“聊了这么久了，还没听出我是谁？我可是第一句话就听出你的声音了。”

我猜这一定是以前的同学或者同事了。

“你快说吧，到底是哪位？声音变得很厉害，真听不出来。”

“过去我几乎天天对着你说话，一说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时啊！不记得了？唉，记不得就算了，就这样聊吧。”

我寻思着谁会对我一说就是一个小时的话呀？除非……除非……我还真想不起来会是谁，怕是他逗乐捏造的也说不定。聊天室里就常常有这样套近乎的人，所以我说：“为什么一定要记住你？”这话可是常在聊天室里说的，不那么友好。

“当然，你是不用记得我的，可我记得你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糟了，说不定这是非常熟悉的至少是中学的同学，说不定还是小学同学，否则不会连我小时候的事情也熟悉。

“对不起，我真的猜不到，说出来吧，以免我说出不礼貌和不客气的话来。”

“哈，你变了，好像更活泼了，可我老了。”

“那有什么？我也老了，脸上全是皱纹，老太婆一个。”

“不，你不老，印象中你还是那么年轻。”

“你到底是谁呀，再不说我可要放电话了。”得，怎么老觉得是在聊天室呀。在聊天室我就经常这么不客气的，尤其不说出我想知道的事，就会说：“不说算了，我下了！”这一招往往有效，对我放出的诱饵感兴趣的人，会马上“招供”。遇到不招供的，我也就真的下了。

“哈哈，这么说来，你还真的没变，还是不想理我呀！”听他这样说，我猜他可能真的是我原来不想理采的人。

而且这个人好像不打算说出自己是谁了。不让我知道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呀，我真的把电话从耳朵上拿下来，“咔嚓”一声挂了电话，就像我从聊天室里出来，潇洒得很。

可电话马上又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温柔礼貌但按程序似地说：“您好，这是某某医院，请问您找谁？”

“喂，知道不知道我是从美国给你打电话！啊？电话说挂就挂了？”口气凶巴巴的！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和

我呆了，终于知道是谁了，他是哥哥的同学我中学的物理老师——尹健民！

我立刻像小学生做错了事，蔫了。知道说对不起也没用了，他准要向老哥告状，说我现在老大不小的还如何如何地不懂礼貌，如何如何地粗鲁了。

我迅速转动着大脑，想着主意看能否挽救回来一点什么。但可能真的老了，脑子就是转动不起来。

“说话呀！怎么没声啦？刚才你很满不在乎的嘛，以为在跟谁说话呢？你的初恋情人？”典型的老师批评学生的口气。

我上学时对这位年轻的男老师，又怕又敬，怕得是他是哥哥的好朋友，动不动就跑到家里来找哥哥聊天，可以随时把我的一切情况反映给哥，敬得是他的课讲得很好，人又特别聪明，学生的那点小心眼，全不在他话下，抬抬眼就能识破。

不过，他还没等我高中毕业就离开学校，不知凭什么关系跑到了国外。我也就把他彻底忘到了脑后。曾听哥哥随便地说过，如果我想出国读书，他愿意帮忙。可那时，出国就意味着可能会做外国特务！所以我不只是随便听听，还好好把这位老师给嘲笑了一番。

“喂！你怎么不说话？”尹老师的口气缓和了，不像刚才,似要吃了我。

“我……我说什么？”由于他的声音实在陌生，完全可以把他看成是虚拟世界里的人。可一旦知道他是谁，知道他是现实中我曾经认识和熟悉的人，还真的一下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些年过得怎样？丈夫做什么的？你的孩子是男是女？多大了？学习好吗？……”他一口气提出一大串问题。

“这些年很好，老公不做什么，是儿子，学习一般……”我一口气回答完毕。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不想让你那么快知道我是谁，可你倒好，竟不客气地挂了电话。怎么，这么大了还怕老师？”

“怕，特别怕你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