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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笔淡彩的生活
曾经,有许多个周日的午后时光,我和他消磨在公园的水榭旁。我们并排坐在台阶上,台阶从路面一直延伸到湖水里,我们坐在台阶的最底层,脚下是墨绿的湖水,旁边垂柳的青丝轻轻拂动湖面,像沐浴节中藏族少女的长发,扭头一甩,就会把晶莹的水珠洒落到我们的身上。 我和他都是那种性情散淡的人。我们会相约从城市的两个对角骑很远的自行车一起去逛旧物市场。我们喜欢看那些带着泥土的古币、生了绣的铜饰、布满云烟的玉器、历年发行的邮票。我们一起坐在河湾的枯木上,隔着河面上升腾的烟雾看农舍上堆砌得高高的金黄的玉米穗,一条拴在木桩上的大黄狗懒懒地躺在温暖的麦秸垛旁,时不时的叫上一两声,向主人报告平安的消息。我们也曾一起在大雪初睛的时候到田野里奔跑,那些凌乱的脚印是白茫茫天地间唯一跳动的音符。 曾经,我们一起去寻访过一个古钟楼,淹没在一大片古旧的民房间。深灰的砖瓦、雕花的门窗,凌空的飞檐和蓝天上朵朵白云遥相呼应,而那个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间屋子的古钟早已缄默了许久。我们的手指从那宽宽的砖缝间滑过,心中涌动着对远去的悠悠钟声的怅然思念。那天,我们遇到一个穿着旧式衣服的小脚老奶奶的,她把左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交叉成一个方框的样子,教我们透过这个方框来欣赏阳光下的钟楼。当我们照着她的样子观赏钟楼,发现无论是蓝天白云下的一角飞檐,还是古木掩映的一块门头,都是很美的一幅风景画。记得美国人贝蒂•艾德华所著的《像艺术家一样思考》中,艾德华介绍的绘画工具中有一种是用黑纸板做的“探视镜”,如果将这个“探视镜”加以人性化了,那就是老奶奶的交叉的手指。这位钟楼下的老奶奶,她教给我们的看景方式和艾德华的取景方式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他们一个是为世界顶尖的公司培训创造型人才,一个是让匆匆的游客放慢脚步感受寻常巷陌间的美丽。 每次出去漫游,我喜欢带上一个速写本,一套彩色铅笔,以浅浅的线条、淡淡的色彩勾勒出所见所闻的风景,也许是一棵树,一块石,抑或是一朵花,一片草,都能让我满心欢喜。 每每看着我的画,他就会说:“你真应该过一种衣食无忧的生活,陶醉在琴棋书画间,不要被琐事拖累。” 我也总想对他说:“你也应该从繁忙的工作中挣脱出来,悠然地欣赏风花雪月的美景。” 有一些人的生活像油画一样浓墨重彩,被绘制在教堂宽敞的墙壁上,天生就是要高高在上,让人须仰视才行。有一些人的生活像水粉画一样温和雍容,富足而安乐,悬挂在美屋豪宅。有一些人的生活像版画,棱角分明,深浅有致,注定要宕荡起伏,风云变幻。而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幅轻巧的铅笔淡彩画,浅浅的,淡淡的,画在一方小小的纸片上。没有惊涛骇浪,没有错综复杂,虽然平常,虽然清淡,但随时翻开,它都会给我们带来温暖的亲切的回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