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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偶感
如果不是别人肯定的目光, 如果不是别人确切的话语, 我们往往忽略了自己其实早已经人到中年。 中年,是一粒冰雹,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从高空中突然坠落,砸在了你的头上。 当然,这粒冰雹在阴郁的空中已经上上下下反复折腾了几个来回,才由一滴滴的雨水凝结而成。只不过你一直在弯着腰走路,忽略了头顶上方那片变幻的天空,等到这粒冰雹砸到你的头上,你才恍然大悟——我早应该抬头看看今天的天气如何。 原来,无论是上学还是升学,求职还是搬迁,结婚还是育子,都是先充分做好了思想准备,考虑再三,才去接受客观条件的改变。唯有中年,是战争年代的偷袭,和平时期的爆炸,是踩在脚上的一枚图钉,是迎面而来的一记闷棍,当它敲醒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梦中。 走在路上,开始不断有人拦住你招徕美容美体的生意,言之凿凿地称你为女士,言下之意是你横看竖看都不会被误认为是女孩。你才注意到许多同龄的女友早已被说服得失去了自信,出入于各式各样的美容院。细看她们经过加工后的一张张素脸,也许很光滑,也许很白净,但已真的不再水灵不再滋润。而你的脸面,在旁人看来,也是需要“抛光”乃至“打腊”了。 在美发店里,美发师向你极力推荐猩红酒红橘红的染料,我想他是看到了你发间已杂生出的根根的白发。而你这才发现二十五岁的女人可以把头发染成棕色,二十岁的女生可以把头发染成黄色,而十五岁的女孩甚至可以把头发染成白色,她们都还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而你已到了怅然地摇摇头,“欲说还休”的岁数了。 董桥说“中年是下午茶”。我想,如果真能这样认为,躺在院子中的摇椅上,在烈日转过的午后,“搅一杯往事、切一块乡愁、榨几滴希望”,慢慢地啜着,遥祝西天灿烂的晚霞,也是一种洒脱,一种幸福。 事实上,此时此刻,盘旋在我们心中的,还是那只兀立在悬崖,飞翔了三十个春秋的雄鹰,在坚硬的岩石上磨掉它的旧唇换上新喙,磨掉它的旧趾长出新甲,撕掉身上的旧毛换上新羽,在毁灭中再生,振翅重上蓝天,继续翱翔三十年。 我看,中年更像是新年那副红纸黑字的对联,经过了春夏的日晒雨淋之后,红纸早已泛白,而那墨字依然黑亮如漆。虽然我们不能像雄鹰一样以旧换新,再造我们的皮囊,但我们的内心依然坚定如往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