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

晓草

我的脚很小，穿35码的鞋子，因此很难买到合适的鞋子！我喜欢逛鞋店，大海捞针般地为自己选择合适的鞋子。今天老公、儿子和我逛商场时，我买到一双藕荷色的小巧玲珑的羊皮短靴，由于羊皮质地柔软，它反射的颜色也很柔和，将鞋穿在脚上，柔软的羊皮与我的脚便如热恋中的情侣一般缠绵亲密，忠实的脚就将快乐传递给我。当我感慨自己的小脚和久置在商店里的这双鞋子的缘分时，儿子突然问道：“妈妈，你小时候穿什么样的鞋子？”

我回答：“穿姥姥做的鞋呀！”

儿子又奇怪地问：“鞋子还能做吗？能做得这样好吗？”

老公说：“我们穿的鞋子是千层底的布鞋，当然和现在穿的鞋不一样了”

儿子的话也引发我的思考，他们这一代人根本没有看到过用手工做的鞋子，而这样的鞋子一直伴我长大，我和老公就给儿子讲起怎样做鞋：首先，先积攒碎布片，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将布片制成袼褙。打袼褙要先在桌子、门板这样的平木板上涂上浆糊，粘上四五层布片，每层布片之间都均匀地涂上浆糊，注意平铺的布片之要衔接紧密，不能相互遮盖，铺好后拿到阳光处经过一天的晾晒，就可以把袼褙从门板上掀下来了。然后，在袼褙上剪出鞋帮鞋底，做鞋底时两层袼褙为一组,延鞋底的边缘包一条新的、结实的布边，四五组放在一起，再用麻线密密地纳成千层底。鞋帮要单薄的多，只需两层袼褙。最后工序就是将鞋帮鞋底对缝起来。

只上二年级的儿子听得很不耐烦，倒是我和老公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小时候我们多么渴望穿一双买来的鞋呀，我也忆起了我的第一双买来的新鞋……，对老公和儿子讲起我小时候的事情。

说起我的第一双新鞋，我就想起我邻居家的女孩李新，她大我一年零一天，但和我是同班同学。母亲总是说我不如她：“你看人家李新，会扫地了……”  “会收拾屋子了……”“会洗衣服了…… ”……

腊月的一天晚上，我和弟弟打了一架，母亲骂了我们，我觉得委屈、气愤。便走到院子里，决定使自己冻病了，好让父母着急。那时院子中央有一井台，井台上有一压水井，邻居们都上我家来挑水。刚刚还有人挑走了一担水，于是我就一动也不动地站在井台的水坑里。我期望他们发现我，用好话哄我。我因为心里充满委屈，似乎也没有觉得特别冷。

突然，前院的大伯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喊道：“李新晕倒了，快帮我把她送到医院”。父亲、母亲急匆匆地跟着他走了，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黑暗中的我。他们需要很长时间才会回来，我决定回屋后，却怎么也拔不动双脚，原来鞋底已经冻在井台上。父母都走了，弟弟妹妹也睡着了，我只好解开鞋带，光着脚丫拽我的棉鞋，由于人小力薄，没有拽下来，我又穿上一双单鞋多次跑出来拽棉鞋，但我的努力都失败了，只好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父亲便帮我去拽鞋，由于用力过猛，只把鞋帮揪了下来。那时的日子很清贫，冬天只有一双棉鞋，上学还要穿，做鞋自然是来不及了，母亲和父亲商量后，决定给我买双新鞋。父亲都走出了门，母亲又追着说：“买双大的，留着明年还能穿”。我还从来还没有穿过买的鞋，心中满怀喜悦想象着穿上新鞋的神奇的样子。

等父亲把新棉鞋买回来之后，我拥有新鞋的快乐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鞋子太大了，既使我把鞋带勒得紧紧的，它还是不愿和我的脚丫子亲近，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母亲在鞋里塞了一些棉花，就让我穿着上学了。

下午的体育课，做跑步练习。没跑几步，鞋便掉了下来，老师生气地说在：“认真点，别耍大鞋！！！。”放学回家也走不快，到家就晚了。又听母亲唠叨道：“你看人家老新，昨天晚上还去了医院，今天放学比你还先到家，你跟人家拾鞋也拾不上（老家方言，意思是你比不上她）！！！”“我穿的鞋子太大了，总是掉，走得脚很疼嘛！”我委屈地对母亲说，……。那天晚上母亲以为我睡着了，便悄悄地为我揉脚……我没有吱声，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等自己有了儿子，我也理解了母亲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的期望，更理解在那艰苦的岁月父母的无奈，我又回忆起母亲在油灯下为我们做鞋的情景，那时的夜晚总是停电，母亲总是把最明亮处让给我们做作业，虽然光线很黑暗，她灵巧的手依然可以使麻线在鞋底间穿梭，我们躺下时，母亲总不睡，甚至我一觉睡醒了，还能看到她灯下安静地做着活，慈祥地望着我们，……心中不禁涌起那首歌：“最爱穿的鞋是母亲衲的千层底，……”艰苦的岁月已过去，但在我们心中打下的烙印却永远抹不去，我喜欢我的羊皮靴，也喜欢回忆穿千层底的日子，更珍视那时浓浓的亲情。

05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