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美味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却不知道吃什么了,在菜场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返回这头,总是不知道买什么好.每天,老公都要问:吃什么呀?眼珠子骨碌碌转半天,也想不出来吃什么,每次我都会说:随便!好象吃饭已经没了食欲.纯粹是一项机械运动,到时间就该填肚子.和周围的人闲谈此事,和我一样感受的还真不少,而且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怀念小时候吃嘛嘛香的年代.

     我记得小时候自己最爱吃的是酱油拌饭.热腾腾的米饭上浇上点酱油，再滴点香油,搅拌均匀,吃起来那个香啊,常常是吃一碗、两碗都不过瘾，以致于妈妈总不让我们吃酱油拌饭。有一天，突然心血来潮，想再回味一下过去的美好感觉---还是那样的程序，还是那些原料，却怎么也吃不出童年的那个味来，不知道是米饭、酱油、香油变味了，还是我的味蕾变修了。有天和妈妈说起这事，妈妈说过去的酱油都是纯黄豆酿造的，现在好多都是化学酿造，做酱油、香油的原料不一样了，水稻、芝麻也都是速生的了，同时污染也那么严重，当然不是以前的味了。

     过去都是煤炉子，我家沏的是个大灶台。炉胆旁边有个水罐，只要煤不灭，水罐的水始终是热的。有时候，晚上睡觉前妈妈就把生鸡蛋洗干净放进去，第二天早上拿出来，就变成熟鸡蛋了。炉膛里有很多煤渣，爸爸妈妈把煤渣掏干净，买些小红薯洗干净放在炉膛里。炉胆里最下面那块煤一定不能是煤渣，要还能着火的那种，红红的燃烧着，晚上把红薯放进去，把炉口堵上。早上，我们就可以吃上香喷喷的烤红薯了。那时候，把红薯拿出来，掰开满屋都是香味，惹得口水止不住的往下咽。还有那鸡蛋，根本不舍得大口大口的嚼，都是拿牙齿一点点刮到嘴里后慢慢的抿，感觉满嘴留香。

     春天和夏天的时候，随处可见野菜。我记得只要有草的地方，一般都可以看见大片的灰灰菜，从灰灰菜刚长出嫩叶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掐顶端的几片叶子，过一段就会在掐过的地方再发出新芽，就这样一边发一边采，断断续续可以采摘好长时间。每次采回来洗净，用开水烫熟再用凉水冲过，然后放上调料凉拌，就成了一道美味，就着稀饭、馒头，每次都被我们抢着吃完。现在，还经常可见灰灰菜，但却没了过去那种鲜嫩的感觉，叶子上总是有很多黄白色的斑点，要么就是灰蒙蒙的，让人一看就没了兴趣，污染的严重，连野菜也在劫难逃。

     说到野菜，最爱吃的还有马齿菜。夏天采摘了洗净，用开水烫过后晒干，到了冬天用水泡开，或者炖肉，或者用红尖椒、大蒜爆炒，每次都是餐桌上最受欢迎的一道美味。前几年，我还经常采。夏天的晚饭后带着女儿一起采很多，处理后晒的满满一凉台，到了年夜饭的时候，这道菜总是成为被哄抢的对象。这两年路边几乎都看不见了，菜市里倒是偶尔看见有人卖，但因为是人工栽培的，长得又大又肥，吃起来已经没了野菜特有的香味。难怪现在很多人都不辞劳苦，花大把的银子跑到乡下，就是为了吃一顿没污染的、天然的野味。

     一边写，一边咽吐沫，童年好象什么都好吃。有天和妈妈说他们过去一养就是几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带过来的，我们现在养一个都那么难，天天为了让她好好吃饭发愁。妈妈说，饿她几顿就好了！现在就是好的吃得太多了，太享福了。那时候，能让你们吃饱就不错了。想想也是，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差，爸爸妈妈总是想尽办法弄点不花钱的东西来填饱我们的肚子。除了我们自己采野菜，还和爸爸一起上山采过蘑菇，最多的是一起出去捋槐花。

     记得爸爸把镰刀捆在竹竿上，把树上刚打苞的槐花割下，回家后用清水冲过，把花捋下来后用面搅拌放锅里蒸，蒸到一定的时候拿出来抖开，把蒜砸成蒜泥，放上盐水和香油，喜欢吃辣的就放点辣椒油，然后把调好的汁与蒸好的槐花一起调均匀当饭吃，很香！但我一直没学会做，一个是面拌的多少，拌多了粘在一起了，拌少了槐花会蒸泻了；另一个就是蒸的时间，时间短不熟，长了就成一锅粥了。还有就是那个蒜泥必须砸得越细越好。反正我觉得做这个，必须有耐心。成家后偶尔提起，妈妈就说你们去采槐花，我做给你们吃。可是长大的我们，要么沉湎在麻将堆里，要么泡在电脑前都不想挪步，没有谁再愿意为吃一顿槐花费那么大的劲了。有的饭店里倒是看见有卖槐花的，但吃起来全然没了童年的味道。很多时候，吃的滋味之所以那么香甜，是因为食物里渗透着自己动手的快乐。

     小时候，难得吃一次肉，一个原因是钱少，还有一个原因是买肉得要肉票，票用完了，有钱你也买不到。那时买五角钱的肉全家得吃一个星期，嘴谗的我们就自己动手，想方设法满足肚子的欲望。比如抓青蛙，这个我干过。夜晚在草丛里、稻田边发现青蛙后，用手电一照，青蛙就老老实实的不动了，伸手上去一抓放进袋子里，回家由爸爸负责杀青蛙。那时也不管益虫不益虫了，只知道青蛙腿炒辣椒特别香。

     夏天的夜晚，我们的活可多了。除了抓青蛙，还有抓鳝鱼。我和爸爸一起去抓过，有一种专门抓鳝鱼的工具，我始终是跟着凑热闹，从来不敢抓。杀鳝鱼也是个专业的活，弄不好抓不住不说，没准还把自己的手弄破。费那么大劲折腾它，是因为鳝鱼肉很细，特别好吃。可是妈妈始终不吃，有一次我好奇的问她为什么不吃，没想到这么一问，我的口福就消失了。妈妈逗我说，吃到肚子里鳝鱼会乱拱。虽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但从那次开始，每次我把筷子伸进鳝鱼盘子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在作怪，立即就会想起妈妈说的话，而且马上就会联想到象蛇一样的鳝鱼乱拱的样子，筷子就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就这样，有近十年没吃鳝鱼。上班后，和同事一起吃饭，他们硬往我碗里夹，说是高蛋白，还补血，非让我吃，不好意思扔掉，硬着头皮吃了两次后，就大开杀戒了。

     还有炸知了。放暑假的时候我们一群小孩子就像疯了一样，白天用面筋粘知了，晚上打着手电四处寻找刚出洞或者还没出洞的那种未褪壳的知了。未褪壳的，洗净后用油炸焦后用酱油泡一下，嚼起来满口哈喇子来不及往下咽。白天抓的那种，肚子和头都不要，只留脑袋后面那一块全是瘦肉的，小伙伴们生堆火，用铁丝穿起来烤熟了吃，尽管没有炸的香，但也挺解谗的。现在不知道是树少了，还是知了少了，反正炎热的夏天听到蝉鸣都很稀罕了。

     秋天的时候，我们就到农村去捡麦穗、捡玉米、捡豆子等等，捡回来都搓成一粒粒的，晒干了爆米花吃。爆好后，自己偷偷藏起来一些，半夜躲在被窝里吃。那时候好象没塑料袋，就用手绢包着，这样等吃的时候都皮了，就那也感觉特别好吃。

     冬天的时候就抓麻雀。在雪地里扫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找一个平口的箩筐，用线捆在一根小棍上，把箩筐下撒一些小米等食物，用小棍把箩筐支起来，然后我们就拉着线悄悄的躲在门后耐心的等待。总会有觅食的麻雀自投罗网，然后摒住呼吸，猛的一拉绳子，小棍一倒，箩筐就把麻雀盖住了。抓住麻雀后，男孩子们就会把麻雀的肚子破开掏空，然后用稀泥巴把麻雀包住，放到炭火堆里，一直等到泥巴裂开的时候麻雀差不多就熟了，有点像叫花鸡的味道。撕开，沾酱或者酱油吃的津津有味。

     冬天的夜晚，妈妈会把红枣、黄豆一起炖得烂烂的，放点冰糖，一家人围在炭火盆前，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吃着，很温馨的画面，现在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们长大了，爸爸却走了。

     印象最深的是家里吃水果。那时，还没有妹妹，我们姐妹三人加上爸爸妈妈一共五个人，爸爸每次都是把一个苹果切成四瓣，我们姐妹每人一瓣，爸爸和妈妈分一瓣。就那么一小瓣水果，有时候我们能吃一个多小时，其实那根本不叫吃，是用舌头舔，用牙齿刮，放在嘴里裹......仿佛每一个小颗粒都有巨大的能量。而现在，水果常常一个个烂掉也不愿意吃了。有时候会给女儿讲小时候的这些事情，然后指责她不珍惜现在的生活，太浪费等等，每次她都会振振有辞的说：你们那啥年代，我们现在是啥年代！

     其实，我也搞不懂我们现在是啥年代，明明生活好了，为什么吃什么都不香了？明明吃的东西越来越丰富了，为什么总是不知道吃什么好了？明明吃饭越来越方便了，只要有钱饭店一坐就会按要求端上来，为什么越来越找不到过去那种吃的快乐感觉了？

     后记：我写完念给女儿听，她听完说，“妈妈，我有个主意：咱家开一个餐馆，名字就叫寻找童年！专门做你们童年吃的那些东西。像你这样想的人不是很多吗？咱就帮他们找回童年的味道和感觉，菜的价钱要比其他饭店的稍微贵点，但不能贵太多了，这样咱们一宣传肯定去的人不少，咱家就可以赚钱了。”

我听了感觉这创意真不赖。便问她：“那咱们从哪弄那些原料呢？”

“叫爸爸到乡下采购去！”

“乡下有吗？”

即使有，也未必是童年的味道。所以,我只能在文字里,去追寻记忆里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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