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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中年之痛 人在夏日想象雪花不能算是一件正常的思维,尤其是人想物化为雪花,享受雪花的自由飘洒。 雪花实在是离夏日太遥远了,可是有一种“花”在夏日比比届是,那就是水花。水花是水的精英,而夏日又是水纵横开合的节日,所以在夏日可以看到大量的这样的“花”。有诗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难道消逝的岁月真的不能再现了吗?我喜欢夏天的被强化的意味,这个季节往往可以唤起我在年轻时代的叛逆心理,我就常常顺着河流的脚踪往回走,观看和欣赏着自己的走过的脚踪。 必须承认,观看和欣赏着自己的走过的脚踪,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因为有些脚踪歪歪扭扭地趴在河床上,显得很稚气,面对流淌的时间,你会感叹自然的无常,却不会去赞美每一个脚踪,因为那些脚踪里填着许多伤感和遗憾,看着它们歪歪扭扭的不规则的脚踪,总是使你的心感到隐隐做痛。 我喜欢自己的写过的几句诗歌:“我走在夏季/手中举着一束鲜花/点燃着夏夜的鲜花”。哦,用鲜花点燃鲜花,如果不是出现在诗歌里,它肯定是精神病患者的呓语。一个中年人就是这样,在夏天的时候,她(他)就会感到心灵隐隐作痛,一切都仿佛过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它又身活生生地就在眼前。一个人的虚无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环境的虚无,一种是心灵的虚无,这两种都是可以医治的,可怕的两者一起虚无。环境的虚无是不可怕的,不管你周围的环境是如何地虚无,你总是在夏的季节呼唤些什么,一如手中举着一束鲜花,去点燃着夏夜的鲜花。 夏天是一个很大的容器,一切的一切都在季节放大和发酵着。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因为他(她)已经隐约地看到生命的终点,就特别地在夏季无法回避自我,无法回避来自骨髓间的隐痛。一切是明朗的,你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皮肤不那么光洁了,看到自己的骨骼不那么健壮了,看到自己的精力不那么澎湃了。如果你是女子,你会看到自己的容颜不那么俏丽了,看到自己的身段不那么婀娜了,连自己的声音都不那么清脆了。哦,这是一件过么可怕的事情,经历过青春,又很快的消失了;经历过成长,又马上面临枯萎——在夏日,一个中年人会超前地嗅到坟墓的气息。 我在夏日的河流边行走,在雨水的作用下,夏日的河流显得喘急,在河流的转弯或者遇到物体的阻拦,总是要涌现一些水涡——健康有力的年轻的水涡,看着这些水涡,心里也有几分的伤感,水涡都这样年轻,而在河边行走的我,却是真的不年轻了。只要你留心,你在夏天就会很容易地触摸青年的印记。那些青春的憧憬,那些最初的冲动;这些美妙的往事在河流一般的街头,在晃动着树荫的小巷子里,在你当年住过的老房子里比比届是。我总是能从麦田里的幽香,从夜深的坑塘里蛙鸣,捕捉到年轻的感觉,品味着似水流年的况味。 人总会惧怕一些东西,因为惧怕就会人为地制造一些风景来掩饰惧怕。如战国时代的秦王嬴政做了始皇帝以后,最惧怕的就是死亡,因此就发派臣子去寻找什么“长生不老药”。我理解的人到中年的恐惧不仅仅是即将到来的老年的恐惧,而是他检验时光对于自己的价值。时光是公平的,但是具体到一个人身上,就不那么匀称了;对于一个具体的人而言,每个年龄的阶段总是有自己特定的任务,只要一小部分人完成的比较顺利,大部分的则是捉襟见肘,甚至是千疮百孔……这件事情的可怕,全要在中年阶段承受和消解,对于不甘失败的人来说,还在拼命弥补着青年时代的欠缺,就使得中年阶段更加步履维艰,不堪重负。 我走在河边,总是期望能有一个湖泊收留我现在的脚踪,使我在许多年后,不在看见它们,不再承受追忆阶段的咀嚼和痛楚。一个人的脚踪就是一个人生命的符号,虽然这些符号已经显得影像飘忽,若有若无。一个人无论到了怎么的年龄阶段,都可以对以后的事情进行憧憬和安排,不能安排和重复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有心理学家指出:“人的生理生命从表面看,是季节的荣枯,实际上是物理的距离的变动。”我理解是对的,一个人的一生就是这样的动迁过程,从农村搬到城市,或者从城市搬到农村;从工厂搬到了机关,又从机关搬到住宿的地方;从南方搬到北方,又从北方到了南方……这样的不断的迁徙,不断地流动,并没有几次这样的迁徙,你就已经人到中年,或者是红颜鹤发,老态已至了。 我行走在夏日的河边,一直遥望着那个叫河坡老街的村庄。一个人的出生的地点和一个人的生活轨迹有着天然的意义,我现在还无法悟道这个村庄和我有什么天然的意义,我所能记住的是村庄周围的大片的麦田,村路上的香椿树,还有河岸上的沙子,新生的婴孩总是钻进大人缝好的沙袋里,注入了土地的情愫……听外祖母讲,我婴孩时期也是这样的土娃娃,可是土娃娃长大了,有了文化的痕迹和恼人的情感,每逢夏季,这样的印记就格外清晰。 我在河边行走,看这自己的脚踪暗自发呆。一个人面对过去无法改变什么,面对未来无法 承诺什么,这就是人,是人到中年发现的人的特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