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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之 风 记忆中认识风时,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季。 家父是一位老布尔什维克,对党和国家的号召是从来不打折扣的。我两岁那年,便随我的母亲还有我的两个哥哥下放到了农村,我是在农村长大的。那时的生活条件根本不能同现在相比,现在的小孩会有好多各式各样的玩具,而我们小时候如果有只“万花筒”(也叫西洋镜)就算是拥有奢侈了,平时玩得最多的是场头上的一些个活动,象春天在场头玩铜版、跳格子,夏天在场头玩捉蜻蜓、捉迷藏,秋天在场头打仗、斗鸡(一条腿着地,另一条腿盘起,相互用盘起的这条腿对撞的一种游戏,现在是不多见了),冬天滚铁环、打雪仗之类的。 所谓场头,就是生产队(如今叫组)用来打麦、稻用的场地,北方叫打谷场。 我七岁那年的夏季某一天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直照着,将场头地面烧腾起一股股若隐若现的烟岚,数不清的红蜻蜓、绿蜻蜓、花蜻蜓、大头蜻蜓在整个场头的低空盘旋着,就如同一群群微缩的歼击机、轰炸机、强击机、运输机、预警机在作超低空演练。同往常中午一样,吃过午饭后,生产队十岁左右的丫头、小伙一大帮,手举着竹子编扎的大扫把,追逐着漫空的蜻蜓拍打着,拍到蜻蜓后胜利开心的笑声、两把扫把对撞后的指责吵架声、拍了多次没拍到蜻蜓心中气恼的喊叫声,行成了夏日场头有声有色的另一种热浪,比场头上升腾的日头热浪还要高。我,当然也是这一帮丫头、小伙中的一员(我们这习惯将小女孩叫成丫头,小男孩叫成小伙而不是小子,通常情况下,这是一种亲昵的叫法)。 不知道怎么回事(稍长大后知道了原因),似乎是在突然间,场头四周树上的知了歌唱全无,所有的鸟也都闭上了嘴巴,场头低空的蜻蜓一只也不见了,树叶也一动不动,只有太阳呆呆傻傻地仍就在当空喷喘着炎热的光。西南天空中,一团灰白的云蓬松着、翻滚着涌动过来,很短的时间内,灰白的云变成了青灰色的火焰,在整个场头的上空燃烧着,天空阴暗了下来,这时仍就一片寂静,除了翻滚着的云,好象其它一切都停滞了。猛然间,停滞的一切象被一种神奇的力量爆炸开来了,风,吼着邪魔恶鬼般的狂歌,铺天盖地而来,尘土、麦秸草垛上的秸杆等被璇成一个若大的混混沌沌的柱子,一直抵向高空,似乎这乌乌的天就是它撑着的,树,被风抽打得踉踉跄跄,枝丫上的喜鹊的家巢,被风撕得粉碎,场头边的牛棚棚顶,被风折散、提起,一张张棚顶的苇席,被风卷起,随着腾起的尘土、秸草、树枝、树叶、羽毛、纸片飞向空中,婉若海中的行走着的鳐鱼,在空中或张驰、或卷扭,很快就成了一个小黑点,场头上脱粒用的脱粒机、小老虎被掀翻了,场头的一棵大树被拔起了,不见一滴雨,也不闻一声雷,只有风的嚎啸…… 原先场头上一群幼稚的欢愉,被一种惊惶取代了,丫头、小伙们呆立片刻后作猢狲四散,向着各自的家奔逃着。逃往我的家,必须经过一个小河,就在这小河边,风将我连同拉着我的手的一棵小树一道推进了河水中……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风。 其实,一年四季都是有风的,比较起来,一年四季的风,我还是最喜欢夏季的暴风的。 春风是好多人喜欢的。当春来临时,你轻轻推开窗户,一股细嫩、新鲜会冲进你的胸腔,很温柔、很有朝气。春风吹到脸上,会让你有种被母亲的手抚摸着的感觉,很是惬意。假如你走进野外,新翻泥土的气息加上花草的青香,会让你在一个湿润中淘醉。但我觉得它没有夏季的风来得刚烈,来得有劲道,来得让人惊视。 秋风也是有好多人喜欢的。当江南田里的稻子变得金黄时,满目的成熟会随风拂面而来,将你的心也吹成一片金黄的闪亮,稻穗和叶子不再象少女似地柔情私语,而是荡漾着一种丰硕,风,会将这种丰硕送进你的心田,让你没有空寂;桂花的清香,会被秋风包溶着,只要你轻轻嗅一下,风的皮会自动消融,留下桂的香核,沁你的肺腑,润你的周身;田头晚归的人们,脸上托着的月光和微笑中,醉着沉甸甸的秋风,成就了如诗如画的脸谱。但我觉得这秋风不如夏季的风来得鲜活,来得干脆,来得更让人心跳。 冬季的风喜欢的人也不算太少,特别是诗、文之人。冬季的风会将一片空旷送给你,让你在银装素裹中体味着什么叫温暖,让你想起“天地一笼统”的诗句,将你包裹在“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漂”的豪气中,静心解读梅花的内涵,使你有一种想唱一曲“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的冲动。冬季的风,让你明白了什么叫博大,什么叫天空。但我觉得冬季的风不如夏季的风来得赤裸的真实,来得变幻多端,来得让人臣服。 风,还有另一种类型,就是世人常说的“经风雨见世面”的风,它不同于我上面所说的大自然中的风,但取它的韵味,是一定的。这类风,有着十分今人可怕的一面。可怕之一是政治风暴,其次是风言风语。 中国历史上的焚书坑儒算是一个政治风暴,这场风刮过的结果,是封建统治阶级的政治思想统一,一代王朝延生于这个风暴之上。它的功过是非,我权论不起,留给别人去操劳吧。 上个世纪的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也是风,是一场特殊的风暴,好多人家被这风暴刮散了,就如同我认识风时看到的喜鹊家巢被风撕拆的一样,据说中国的国民经济也被刮得倒退了,就如同我小时候被刮进了小河,但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之类的,同期也给刮得所剩无几,不象如今的政坛不清亮,一脚就能踢出一窝硕鼠来。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我无能力去评价,也留给别人去操劳吧。 美国这几十年来掀起的风暴最多,其最为可怕的是绿色风暴,它刮散了苏联,刮碎了俄联邦,刮黑了乌克兰,刮倒了许多“社会主义”的旗帜,中国驻南斯拉夫的大使馆也被掀了一个大角,就如同我小时候见到的风卷牛棚棚顶的苇席一样轻易。 政治风暴全世界总在不停地刮,何时能有事先的准确预报让人有个清醒的认识,好让人们及时采取一些诸如消防预案实施一样,规避成一个个安安稳稳就好了。 说到风言风语,这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厉害。 你有能力能干是么?呵,风言风语会将你在一片“就好表现自己”、“爱出风头”中吹得你不知道所措,吹得你“永世不得翻身”;你长得好看、帅气么?你爱时尚么?你接受新事物快么?呵,风言风雨会给你编出好多好多花边来,让你男的不敢近女性、女的不敢看男生,即使这样也还是不行,风言风雨会将你吹上清高的断头台;你犯过小错么?离过婚么?升了职么?风言风语会将你吹得脊梁发麻发凉,让你抬不起头来;一篇文章,也会引来一场风言风语,不论是你写的还是别人写的,说不定就能搞得你六神无主……你说,累不? 风,由自然界跨入我的心界,风中有我,我中有风。愿所有人在风中得和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