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兰梦怀孕了！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二人不知所措。黎剑虹摸着兰梦的肚子，想象着一颗神奇的种子是怎样在这里生根、发芽。

然而，喜悦之余带给他们的是忧虑。兰梦和黎剑虹是在没有登记的情况下偷偷地结婚的，那么这个孩子生下来后的是没有户口的。本来黎剑虹一个人的口粮养活两个人就捉襟见肘，再添个孩子后，他们的生活怎样维持呢？如果有人发现了兰梦和孩子又怎么办？这一系列的问题让黎剑虹和兰梦一筹莫展。但是，孩子毕竟来临了，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也是大山赋予他们的最宝贵的财富呀！孩子是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的！黎剑虹暗暗地下了决心。他宽慰兰梦：“车到山前必有路！一个大男人还养活不了老婆孩子？”

黎剑虹更勤劳了。每天他早起晚归，挖药材、捡木耳，然后把这些东西背到山下偷偷地卖掉，换些玉米和油盐回来，也给兰梦买些营养品来以保证肚子里的孩子的健康发育。

兰梦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黎剑虹和兰梦又面临一个难题。这就是，兰梦要生孩子怎么办？去山下的医院？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兰梦还是个被通缉的人。兰梦的身份不能暴露，可是这深山老林又到哪里去找会接生的人呢？黎剑虹和兰梦犯难了！

为了兰梦的安全，黎剑虹决定自己接生。他到山下买了各种接生的书和器具，自己自学起来！黎剑虹学得很刻苦，加上以前他所看过的医学书籍，他感觉自己不会比山村里的接生婆差多少。

这是70年代的中期，山下的风声越来越紧，政治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昨天还批林批孔，今天又开始反击右倾翻案风。每周，黎剑虹都必须到山下参加政治学习一次，还要参加各种的大批判会。

这是一个暮秋的下午，黎剑虹坐在大队部里参加着政治学习。他懒栏地翻开报纸，看到一个通缉令，兰梦的照片赫然在上，他的心“怦怦”地跳动起来。通缉令上说，兰梦因为招工没走生恨，将一名大队干部杀伤后在逃。黎剑虹担忧起来了！因为他知道，他那大山深处的小屋并不一块与世隔绝的静土。时常会有偷木采药的人光顾，如果被人发现，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黎剑虹忧心忡忡地走回了家。看到兰梦挺着大肚子向他甜甜的笑着，他只有把心事藏在心底。他想，不能让兰梦也跟着提心吊胆了，天渐渐地冷了，也许根本不会有人来！

他每天都在暗暗地祈祷，祈盼山神保佑他的家庭，保佑他的兰梦，保佑他的孩子。

日子在黎剑虹提心吊胆的祈祷中慢慢地过去，一晃儿，到了飘雪的季节。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冷，黎剑虹害怕大雪封山，早早地把一个冬天的粮食备足。

这是雪后的早晨，黎剑虹又背上了他的老洋板枪进了老林深处。一夜之间纷纷扬扬的雪，把大山披上了一件银装。雪不是很厚，这正是打猎的好天气。他要多打一些猎物为兰梦补充营养，而且他要打几只狍子，为未来孩子做床狍皮褥子。想到未出世的孩子，黎剑虹浑身充满了力量。

 “呵呵，这小家伙，劲真大！”想到昨天晚上，他趴在兰梦的肚子上，听着小家伙在母亲的肚子里使劲地伸胳膊伸脚的情景，黎剑虹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一天，黎剑虹的收获很大，打了一只狍子，一只麂子，还有两只野兔进帐。

踏着夕阳的余晖，踩着的积雪，黎剑虹兴高采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当他兴冲冲地走进家门的时候，他大吃一惊：他们爱的小巢大门洞开，屋里凌乱不堪，兰梦不知所向！

“兰梦----兰梦-----”黎剑虹扔下身上的东西，焦灼地喊着。房前、屋后、丛林、小溪都找过了，可是没有兰梦的踪影。

“兰梦-----兰梦-----”黎剑虹的凄惨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可是寂静的山谷给黎剑虹的只是轰鸣的回响。黎剑虹发现通往山下的小路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他的心中一沉，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黎剑虹疯狂地向山下跑去！他要找回他的兰梦，他要用自己的身躯保护他的兰梦和他的孩子！他答应过兰梦，要用他的生命来保护她的。可是现在，她的兰梦一个弱小的女子，挺着沉重的肚子，她要受到怎样的折磨？她要承受怎样的灾难？想到这些，黎剑虹不禁泪流满面，他心如火焚，脚下的步子更大、更快了！

当黎剑虹踉踉跄跄地赶到大队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了！黎剑虹迫不及待地敲开了打更老头张大爷的门，张大爷告诉他，今天下午他看到一大帮人带着一个怀了孕的年轻女人走了！张大爷说，那群人中有戴蓝色大盖帽的公安局的人，有公社的干部，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听说，好像那个女的杀了什么人，是通缉犯。前天他们接到一个上山打猎人的举报，今天就把那个女的抓到了。

黎剑虹赶忙问他们把兰梦带到哪里去了，张大爷说，不知道！也许是送到公社了吧。

黎剑虹二话没说，就往公社奔去。当黎剑虹气喘吁吁地赶到公社的时候，东方已经放亮。黎剑虹在公社的大门口蹲下来，等待着上班时间的到来。寒冷的北风裹着雪片疯狂的吼着，黎剑虹被汗水浸透了的棉袄已经冻成了冰砣。瑟瑟的寒风中，黎剑虹盼来了上班的人流。

黎剑虹问遍有关单位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兰梦的下落。黎剑虹心如火焚，急得满头大汗。一个一起下乡的现在在公社当宣传干事的同学把黎剑虹拉到一边，小声地告诉他兰梦被她所下乡的县的公安局带走了。

黎剑虹懵了！他知道兰梦此去是凶多吉少，他的兰梦、他的孩子，他到哪里去找回来啊！走出公社的大门，黎剑虹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失声痛哭！

黎剑虹难受极了！痛苦极了！饥饿极了！疲乏极了！一天一宿没有吃进一点东西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公社唯一的一家饭店，花了两角钱，买了一碗高粱米饭，一碗白菜汤，吃完以后，他想，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一定要找到兰梦，一定要见上她一面。于是，站起来，打起精神，向兰梦下过乡的那个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