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篇在讲什么呢？那么建议你要时刻回到标题——《沉默的游戏》。墨竹以“游戏”二字做了标题的中心词，于是为这场“游戏”安排了致密的场景，充满梦幻与反向气质的门牌号码（这应该是101号房间。也是我最幸运的一串数字之一。我喜欢1和9，只喜欢这两个），此为第一种分离，不妨叫它情绪上的分离。即将破门而入的这个房间本身，就充满了一种表面亲和实则敌对的情绪，虽然它看起来只是华丽，充斥着某些逃逸与宽敞的可能（凉台是用来欣赏东面的风景的，那里有葱绿的视野和空旷的想象）。

你还需留意小说行文中一直相随的“第三人感觉”。这里的“第三人感觉”，是我对这种阅读感受的归纳，意指你需肯定第一人称的写法，并在此之上，接受许多多于第一人称视角之外的信息。“我”看似应是整个场景或者事件的感受者，然而，“我”也在同时是一个旁观者。跳出来的感觉是自由的，这对文字很重要。体现在这篇小说中，那个手持绳结的老太太以及之后失去左臂的女人，都似乎给人相熟之感。这种相熟，不是指描写或者体会上的识别特征，而是在于，作者在潜意识里将“我”分离。分离的方向，一个是事件的目击证人，另一个就是该事件客观结果的承受者。

老太太神情内敛，同样从容不迫。

那也是我的左臂，如今却没了。

这两处决不能错过。分离之后或者分离过程之中的偶尔收回，很短促的闪现，给你捕捉。所以，这种角色分离，是我在此文中体会到的第二处分离气质。

如果说这篇小说还存在第三种分离的话，那么时空上的分离最让你恍然。曾经读过不少有关时空倒换的文字，恍然成了习惯也便成为有心理准备的必然，然而在这篇文字里，事件发生的高潮部分，我再次体会到一种语言与情境上的玄妙感。

我隐约感到一丝冰凉突然贯遍全身，心头紧了一下。有人掉包。边想边从那个黑衣蒙面的女子身上将寸刀提出，冲向凉台。

穿过没有任何遮拦的凉台，眼中分明呈现了一幕即将发生的惨剧。瑟瑟发抖的父子身旁一个清秀俊俏的黑衣男子正用我的独门寸刀抵住他们。说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说，我扬扬手，刀飞过去，他就倒下了。没有生息，沉默无语。

“即将”俩字使用的看似匪夷所思。已然发生还是一切都在酝酿？此处留白。那个扮成黑衣男子的女子是何用意建议你不用追究，语言气质的培养，有时就介于这种可解与不解之间。作者在小心拿捏了，那么我想，阅读者也很自然的，不会产生让一切昭然若揭之后空乏无力的愿望。

小说结尾处的过渡虽然略显新意不足，但这种大胆的对“旧意”的尝试本身却还是有新意可提的。

我习惯的牵起那双小手，很熟练的牵起，牵住那些久违的熟悉。我说，哦，我看错了，我眼睛瞎了，我看错了。

眼睛瞎了，该看不见才是。而“看错”则还是能看的，那么可能是一个梦吧？

亲爱的。又做梦了吧？

小说收尾。

这篇《沉默的游戏》我读了三遍。对于“游戏”的连贯性描写也不可忽视，大家不妨看看：

我熟悉沉默，就像我喜欢遵守对手制订的任何游戏规则一样。——这是文字开头的铺垫。

大凡游戏就是这样。规则是对方定的，我只有遵从。我不喜欢制订游戏规则，只喜欢游戏本身，只会享受游戏过程带给我强烈的快感。每每那一刻，我总是窒息的，但又是从容的。——这是中段的过渡。

我一直信守这样的习惯，就像信守任何游戏规则一样，像信守沉默的秉性一样。——这是再一次的呼应。

这种描写上的整体性在小说语言上应是被看好的。重复的东西总有它特效性的暗示作用。在看似纷乱的场景之下，需要用重复出现的某种脉络指引。

总体来说，墨竹这篇文字设计的情节并不复杂，简单的几乎看不出这一情节的设计痕迹。只好像在进行某种忠实的记录，加入更多可能的感同身受。也可能正是这种情节上的单一，决定了小说气质上优良的“分离”，从情绪分离，到主宰全文的角色分离，直至事件发展高潮部分的时空分离，都似乎如多功能舞台一样的，给原本较为苍白的情节以多维展示，从而突出作品本身的延展效应。这种气质是引人的。

小说的后记还是需要读读的。一次惊栗之后的坦然回归。分离之后的再度束紧。

生存教会我习惯任何规则，冥冥之中存在的规则，我可以遵循它。但不是怯懦，因为我已经懂得，无论何时我都要加倍守护生活给予我的温暖和幸福。我依然快乐着。

在感受之后感受着，在生活之外生活着。小说的艺术价值，便在于此了，不是吗？

2005/06/29

《爱尔兰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