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珠---不在高原的高原红
我总是看见了再看见,或者听说了再听说,就这样接近很多的故事。
我不知道哪一个是你,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直到现在,我都怀疑每一个故事的真实性,继而想到用思考去证实。现在我想告诉你,她们都是真切的人,起码我在固执的相信着。
康珠是朋友的朋友的爱人。这样相远的关系我有很多,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或者可以非常确切的联想一个藏族少女可能的穿戴和打扮,却不能确切的叫出那些饰物的名字。见康珠的时候,虽然她腼腆在大厅的角落,我还是像看见星星一样看见了她。
对服饰很感兴趣的我,说实话,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藏族的打扮,虽然我也不知那是否是典型的装束,但毫无疑问,我只想用“适宜”来形容那时的感觉。
康珠穿着一件大领大袖的皮袍,戴着一顶毡帽,足踏一双厚底高统的藏靴。头发很长,编成若干细的发辫,中间缠绕着一些黑色的细线,一路垂过了腰。腰间挂着一柄五寸来长的小刀,那时我吃了一惊,因为这柄刀在那次party的葡萄酒和轻软音乐中间,是显得有些唐突的。后来才释然,刀是藏民生产和生活的必需,又是防卫武器。既然是传统的一部分,来由虽已淡化,但没有人有权利去摒弃它。
印象中的藏族女孩,因为长期暴烈的日光,脸上都应有固有的红霞才对,而康珠的“高原红”却很淡,淡得似乎只能用“红晕”去形容它。这红晕在她男友把她介绍给我的时候,才越发的加深。康珠汉语说不好,男友便很少给她说话的机会,因此给人留下羞赧腼腆的印象也是自然的了。
她的男朋友杰,是个汉族男孩,高大白皙,他拉着康珠的手,和每一位朋友介绍,“这是我从高原拾来的明珠!”他宽阔而智慧的额头因为朋友迎合或真心的赞叹而熠熠生辉。“拾”这个词让我听着很刺耳,女友和“宝贝”这个词,虽然在亲昵的人之间是可以划等号的,而“宝贝”与“捡拾”则完全可以搭配,但我依旧觉出那份不自觉的歧视,很明显,杰与康珠都没有察觉。康珠一直在微笑,那阵势很像一场巡回演出,而主持人抢尽了演员的风头。
第一次见面之后,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康珠,后来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些她的事。康珠出生在中尼边境的一个名叫聂拉林的小县城,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藏民,生最后一个妹妹的时候,已经快50岁了。康珠长到16岁就已经开始负担整个家用。这维持生计的手段,是让我瞠目结舌的——平均半个月攀越一次喜马拉雅,去尼泊尔出售藏族饰品和银器。在听说一些喜马拉雅探险队遇难的噩耗之后,我完全吃惊于这一次又一次步伐轻捷的行走,或者正是应了那句“一方水土一方人”的老话,地势的艰险与生活的艰难,完全可以造就坚强的意志与健康的体魄。
杰认识康珠的时候,康珠正在G市街头一个地摊,在一大堆藏银牛骨松石蜜蜡的后面伸出手指和买主比划着价格。杰说他在这所北方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却从没看见过如此淳朴而不同的女孩。在把一个藏银六字箴言手镯卖给杰之后,康珠认识了杰,再后来成为他的女朋友,再后来就有了那次朋友聚会。
康珠至今没有见过杰的父母,康珠无法融入这个没有高原没有强烈日晒的社会,康珠不会讲普通话。但我要祝愿每一对相爱的人幸福。
后来在G市一处大昭寺缩微园景游览区里,我再次看见了康珠。她在那里租了个门脸,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店。她还穿着那个皮袍子,不很新了,却依然干净。她的头发里点缀着小块的琥珀石,中午的阳光比较强,她站在那里,像一株绽放的格桑花。我很惊讶她还记得我,更惊讶的是,她用普通话大方的和我说你好。我问起她的生意,她说目前经营的很不错,而且,是在大昭寺的脚下,很开心。
虽然不是真的大昭寺,只是某个城市故弄玄虚利用西藏的神秘招徕游人的缩微景观,但我还是看出了她脸上亲近故乡的幸福。这幸福让她显得很漂亮。康珠说她报了语言学院周末的一个汉话学习班,她还特意提到杰会每天来这里看她。
这个西藏女孩,又给了我崭新的惊喜。我知道她在改变着自己,适应着这里,适应着自己心爱的人。我不知道为了爱而改变自己究其本质是不是明智,但我欣赏她,欣赏她的执着以及她没有改变的勤劳和质朴。
康珠一直在开心的笑着,一面和我聊天,一面招呼着游客。临别时,她送我一枚藏银吉祥结的吊坠,夏天时我把它戴在脖上。带着别人送给的吉祥,祈祷着别人的平安。我心安于此,并祝福于斯。
2005/0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