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爱过一棵树 我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曾经爱过一棵树,那是一棵北方常见的白杨树。 我和雪俐相识的时候,就认识了这棵树,但是这棵数没有雪俐长的精致,也没有雪俐高雅,站在家属院的门口,显得有点傻兮兮的。但它比雪俐的个子高挑,一旦我讥讽雪俐的个子低矮的时候,她就把我也和白杨树绑到了一块,说,你高,你能高过这棵树? 白杨树是平凡的树。因为太平凡,我们就容易忽略它的特殊之处。一次,我和她在树下约会,她说,你看,白杨树哭了。我说,瞎说,它又没有眼睛,怎么能哭呢?可是,确实是我错了,白杨树是有眼睛的树,它的眼睛就长在树身上。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好风景太多了,它觉得长一双眼睛还不够用,就在树身上自下而上地长出了好多只眼睛。黑黑的眼珠,细细的眉毛,蛮漂亮呢,虽然眼睛之间并不对称,但一只只地圆睁贼亮。 白杨树是普通的树,但这棵树却不普通,因为它生长在雪俐家住的小楼以南不到的50米的地方,不管是晚上,还是黄昏,我送雪俐的时候,都要经过这棵树。我对雪俐说,将来咱俩结婚时候,要让这棵白杨树作咱俩的证婚人呢。雪俐住在四楼,她在窗台上梳妆打扮时候,只有树尖的叶子能看见她。我晚上想见她的时候,就真想爬上这棵树,或者能当一片树的叶子也挺幸福的。 刚刚认识这棵树的时候,它还是一棵年轻的树,曾不小心蹭掉一小块树皮,就渗出了绿绿的汁水。那个时候,雪俐的身体多病,树也显得病病歪歪的;她的身体复原以后,树木也就开始郁郁葱葱。它是一棵处于自然生长的树,并没有人刻意管理它,为了挽留住树的葱绿,我就亲自为它浇水施肥。恋人曾不理解地说,这是居委会老太太的事情,你都忙完了,老太太干什么呢。 恋人在一个企业做销售工作,她喜欢这个工作——喜欢漂泊。她出差一般在河北境内,三五天的就回来了。回来以前往往要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就骑着摩托车去车站接她;我们一般不回家,而是直接到这个小城的一家西餐厅里吃西餐。她吃西餐很雅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吃,再加上橘红色的灯光和萨克斯管的伴奏,迄今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过比她更美丽的吃西餐的人。吃完西餐,有时送她回她的父亲的家,也有时回到她在郊区租的小房子里,在她的父亲那里我感到拘谨,小房子是我们自己的乐园,我们就小房子里疯狂地说笑。 在她过24岁生日的时候,我陡然想别出心裁地送她一件礼物——想送给她一棵树。那天早晨,我起的很早,骑着三轮车携一架梯子来到这棵白杨树前,用铅笔刀郑重地刻下了五个字:我爱你,雪俐。实际是15个字,因为我是环绕着白杨树,在树的不同的高度层次上分别用英文、蒙文和汉语写出来的。 中午的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一些很粗的树木都被大风刮歪了。听着风的怪叫,我很是挂牵那棵白杨树,看着风雨小了一些,就踩着满街的树枝子去探望写着雪俐的名字的树。啊,好险!距离这棵树木不远的地方,好几棵树都趴在地上作匍匐状了,而这棵白杨树依然昂首耸立。我上楼为她祝贺生日的时候,她看我两手空空,失望的表情就写到了脸上。她有点恼火地问我“生日礼物呢?”我说,在楼下呢。她不情愿的跟我到了楼下,来到那棵白杨树前,我说,看到了上面写的字了吗,这就是我送你一棵树。哇塞,她立即高声欢呼,并且在我的脸颊上奖励了一个红红的唇印。 因为白杨树上有了雪俐的名字,就成了一棵爱情树,我就它更加爱惜有加;白杨树也在我和雪俐的缠绵中成长着。我去雪俐家看雪俐的时候,总是在老远老远的地方就看到这棵翠绿的白杨树,它总是那样的喜气洋洋地欢迎着我。在我和雪俐好的将近四年的时间里,我和她几乎是朝夕相处,分开超过半个月的仅仅有两次。一次是她到省二医院做扁桃体切除手术,二是她去北京考电影学院。第一次是一个月零八天,第二次是二十六天。在她不在邯郸的时候,我就更加精心地呵护这棵树。虽然我很尽心,但是仍然觉得这棵树好象和我越来越疏远了。直至有一天,她和我彻底分手,她和一个珠宝商人去了俄罗斯,仅仅留下这棵白杨树。 孤零零的白杨树,一棵不再会流泪的树。 人走树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树身上的字迹已经由细而粗,由粗而疤,当时清晰的字体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很是为白杨树难过,因为它当时为了我和雪俐的好,曾经承受了小刀的拉伤;现在呢,雪俐已经不再需要我,也不再需要这棵白杨树。据说,在莫斯科的郊区,有大片的白桦林,只不过那已经不是属于我的树木的了。我仅仅有这棵白杨树,我当年曾经用全部的青春的热情爱过它,并且拥有过它,现在我能很温暖地看到它。 十六年了,树身的痕迹真的一点也看不清了。可是它真的是一棵好树,一棵让人放心不下树。 2005年初重新去看望白杨树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