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老妖（之五）

 “在家象公子，出门象兔子，火车上象叫花子，客户面前象孙子。”这是专门用来形容老妖一族的。老妖觉得很形象很生动。在东北，老妖曾经10天跑过11个市县。下了火车先买好下一班的车票，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奔跑在服装厂、纺织站、百货大楼之间。如果能签下一单合同，老妖就会很兴奋。但是大多数都是无功而返。那时侯，工资不高，补助也很低，出门在外必须精打细算，稍微不注意就会出现亏空。老妖很仔细，花钱从不敢大手大脚，出门十天半月的总能节余百八十元。老妖就给妻子买上一双鞋或者是一件上衣什么的，老妖还给妻子买乳罩。那时侯老妖对什么罩杯尺寸还不甚了了，但老妖拿眼一搭就知道穿在妻子身上是否合适。每买回一件东西，就有人夸老妖的眼光好，就托老妖帮忙往回带。老妖也不推辞，每回回来都是大包小包活象一个逃荒的。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面，老妖不象有些大男人只是自顾着享乐，老妖喜欢操持点缀自己的那个小家。那些年，不论是厨房用的大小刀具、羹匙筷子还是烟灰缸，就连茶几上的茶杯垫都是老妖天南海北采买回来的。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老妖就不再给妻子买东西了，一件都不买。虽然每一次老妖在决定返回的时候还会习惯性的到当地的商场或者百货大楼转悠但是老妖是只看不买。有时候看到自己喜欢中意的东西，老妖就忍不住的想要买下来，老妖知道这件衣服穿在妻子身上一定很漂亮，但是老妖还是迟疑着最终没有买。老妖就觉得心里面很不舒服，有一种隐隐的痛楚。

老妖不再给妻子买衣服了，原因很简单。有一次老妖看见妻子穿了一件耦合色的连衣裙，面料是那种化纤的，腰间有一根塑料镀金的装饰链，穿在妻子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好看。尤其是那根塑料镀金的装饰链老妖更是不喜欢。老妖不喜欢塑料花，再美的塑料花老妖也不喜欢，因为塑料花没有生命。没有生命的塑料花即使再美也不如一根草。即使是一根枯草也比过最美艳的塑料花，因为它曾经有过生命。老妖更不喜欢妻子身上这根镀金的塑料装饰链。老妖就说不要穿了，送人吧。妻子不说话，只是照旧穿在身上。老妖看出妻子喜欢这件衣服。但是老妖不喜欢，就连带着看妻子也有点别别扭扭的。逼的急了，妻子就感到委屈，妻子说衣服穿在我身上，我看着好不就得了。老妖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就不在坚持。但是老妖心想：既然你穿衣服是为了你看着好看，那以后就你自己买好了。老妖就觉得不论是从审美上还是别的什么，两个人的距离和差别都是一直存在的。老妖觉得很无奈。

老妖和妻子之间真正出现问题并不得不认真对待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老妖的妻子迷恋上了麻将牌。老妖妻子打麻将是老妖教会的，那副翠绿色的麻将牌也是老妖从包头带回来的。那时，麻将刚刚兴起，有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扒眼的说法。还有人篡改了一首唐诗：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麻将声、花落知多少。老妖知道妻子打麻将，但是老妖不知道妻子竟然还借钱打麻将。知道了妻子借钱打麻将老妖就感到很屈辱。老妖觉得一个人不论做什么都应该有分寸，应该懂得适可而止。小赌怡情，过了就不仅仅是玩的问题了。老妖就一本正经的和妻子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妻子好象是听进去了，但是妻子一直在打，老妖也一直在打。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副小小的麻将牌最终竟然埋葬了他们的婚姻。

1994年，全国纺织行业大面积亏损，老妖所在的企业也开始不景气。那时老妖已经是这个有着三千多员工的纺织厂的销售科副科长了。老妖的妻子也在老妖的不断努力下从一名挡车工到托儿所的阿姨再到党办室负责闭路电视的播放，工作越来越清闲。两口子凭借自身的努力在十余年的时间成为被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但是，企业的不景气令人忧心重重，一些有关系有能力不甘寂寞的人开始身在操营心在汉，有的干脆择良木而栖了。老妖就想着该和妻子盘点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琢磨着干点什么事情，不能坐以待毙呀。但是盘点的结果令老妖大吃一惊，家里竟然没有一分钱。从88年到94年六年的时间老妖的工资如数交到妻子手中，现在却是一文不名。老妖觉得很郁闷，但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孩子的学习状况也不是很理想，转了几所学校也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老妖就又和妻子谈，说妻子没有很好的完成自己的任务，既没能照顾好家也没能照顾好孩子。老妖很失落，很沮丧，但是老妖除了失落沮丧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想法。老妖从结婚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还能有别的什么。老妖一直觉得婚姻不仅是一种承诺还是一种责任。老妖不理解那些动不动就喊着离婚的人。老妖觉得人生苦短，即便是错了也应该坚持下去，如果非要改正的话就等到来生吧。所以，老妖就和妻子商量着要干一点什么。老妖知道自己是一个闲不住不甘寂寞的人。老妖的妻子手很巧，一般一周的时间就能织出一件漂亮的有花色的男式毛衣。老妖就从临近的麻纺厂买回来生产地毯的五颜六色的地毯线，老妖的妻子就把它们编织成沙发垫，然后老妖就拿到夜市上去卖，卖一块能挣5元钱。如果卖的好，一天能卖十几块。

后来，老妖常常回忆起自己那一段生活。老妖觉得很自豪。那时的老妖就那样背着那个原来出门用的帆布旅行包，里面是妻子手工编制的沙发垫，每天优哉游哉的出夜市。回来的时候看到家属院里一拨拨挑灯夜战打扑克下象棋的人，心里竟然没有一点缺失、遗憾和不平衡。但是老妖还是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老妖在夜市上为了一块两块和人讨价还价的时候，老妖的妻子仍然还在打着麻将，只是每天都要计算着时间赶在老妖回来之前结束罢了。

95年，本市一家广告公司成立了一家省会企业报的记者站，老妖就跑去报了名，拿到了一个记者证。老妖很是兴奋了一阵，毕竟这和文化沾边了，老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作家梦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但是现实并不象老妖想象的那样简单，老妖要做的是那种“有偿新闻”，就是联系到需要媒体宣传的单位或者个人，由单位或者个人出钱，根据出钱的多少来安排版面。这种工作远不象老妖想象的那样惬意浪漫。老妖象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好话说了一箩筐，竟然一事无成。但是老妖还是有一点值得欣慰的就是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老妖和一个同事成功的为本地的一家薰鸡店策划了一个“‘鸡’不可失”的广告宣传方案。看着矗立在火车站路牌广告上那只画的有一点象凤凰一样的熏鸡还有旁边“‘鸡’不可失”的广告语，再想想两个人因此获得的近六千元的广告提成，老妖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是老妖从此再没有买过这家店的熏鸡，究竟为什么老妖也说不清。

96年年底，本市一家享誉全国的植物蛋白饮料生产厂面向社会招聘销售人才，这给老妖的生活带来了根本的转机。老妖凭借自身的文化功底还有多年的市场销售经验竟然过关斩将在几百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这家企业的一员。记得在面试的时候，这家企业营销公司的老总问：你为什么来应聘我们企业？老妖当时不假思索的回答：承德是历史文化名城，是世界文化遗产，我们作为承德人因此而自豪；XX植物蛋白饮料是全国驰名商标，是我国民族饮料的一面旗帜，我们为此感到骄傲。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是我的荣幸。我愿意为了能使我们的民族饮料冲出国门走向世界尽心尽力。

老妖从此开始了中断了近两年的东奔西走的生活。老妖当时绝对想象不到的是从此不仅彻底的改变了老妖的生活，还从根本上改变了老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