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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车手记
[楼主] 作者:新狂人感想  发表时间:2005/04/29 18:30
点击:791次

 

 

                           跟车手记

 

 

2003年9月30日早7:30

 

        晚上7点钟的时候,内弟打来一个电话,说往延安有一个跟车的机会,你去不去?

        我心中对延安心仪已久,只是由于时间和金钱的准备不足而未能成行,现在用跟车的形式去旅游一番,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延安是什么样子,宝塔山高不高?想到这里,心中兴奋得砰砰直跳,凌晨2点的时候还没有睡着,而且早晨六点就醒了。

        我大步流星地赶到内弟家,他已经作好了出发的准备,随身的衣服、食物和香烟(他这个人特能抽烟,出一趟车能抽一条烟)。我们俩人简单地吃了一点饭,就出门找3路车。3路车直接开到鸡毛山,那里有制造海绵的工厂。

       我们一出门,天就蒙蒙星星的下雨,到了海绵厂的时候,雨就下的有一点大了。南京跃进(车型)趴在场院里,海绵是昨天晚上装好的,共110包,货价将近4万元。多亏有苫布蒙着,这些商品才免于遭受雨淋。不过,苫布盖的并不结实,还要再固定一下,以免货物受损失。

        对于捆绑货物,我显然不是内行,内弟就喊来厂的另一个打工司机———一个名字叫王增丁的人来帮忙,才把海绵捆扎得结结实实。内弟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填好路单,取出出门证,南京跃进1.5吨货车开始上路。那个王增丁正好搭车去武安市(县级市)去交养路费。他的经验是,把车辆手续办到县区,每年可以省2000多元的养路费。王增丁就坐在我的身边,他长的瘦骨伶仃,脸色发黄,一看就像一个受罪的人。我和他就在车上攀谈起来时,才知道他因为去年出了一场车祸,伤了元气。

          武安养路费征稽处位于市中心,所以刚到外环路,我们就把王增丁卸了下去。内弟说,王增丁是1995年来海绵厂的,他来时开的是一辆新车,特能挣钱。有钱的时候,王增丁喜欢与人打扑克牌“拖拉机”(赌钱的方式),现在没钱了,日子紧张了,就抠门了。现在王增丁只能跑短途,一个月才挣二三百元,媳妇靠他靠不上,就只好在老家开了一个粮油店。

        至于王增丁去年出的车祸,情况是这样的:他当时往武安阳邑去送货,正在超车,没想到对面猛开过来一辆摩托车,开的贼快,一点也不躲王增丁的货车,就迎面撞上了。结果开摩托车的当场撞死,坐摩托车的受了重伤。王增丁保护住现场,迅速向交警队事故科报案,经查,开摩托车的确为酒后驾车,但王增丁超车已经过中线,应该负主要责任。又因为王增丁他没有加入车辆保险,就判他赔款5万元,王增丁不服。事故科的人就说:“不服,就得逮捕”。王增丁说:“那就捕吧”。就这样,王增丁进了看守所。在看守所中,他度日如年,外面的亲友抓紧活动,开摩托车被撞的那两户也松了口,达成协议赔款三万元就行,再加上找人吃饭请客送礼花的钱,也花了四万多块钱。

       内弟说,只要是司机,或大或小都出过事故,一点事故也没有出的司机根本不存在。在我的词典里,就把内弟的话就翻译为“只要是人,就肯定犯过错误,没有犯过错误的人是不存在的”。对于司机而言,只要有业务,全国各地都能跑到,可就是怕出事故,一旦出事故,定然人财两空;如果遇到恶性事故,那会让人一辈子都翻不过身。

        从邯郸开车西行二十里就到了武安,过武安就是涉县;在武安和涉县交界的地方。内弟指着一棵老柳树说,上个月在这里见到一场假车祸,一群人抬着一口棺材,头上裹着白布,挡住了内弟的车,把挡风玻璃敲的梆梆地响,张口就要50元。内弟急了,说“你再敲,我就轧死你”,这时又过来一个说话和气一点的人,说“那就少掏一点,十块钱吧”。给了10元,才放行。

        内弟说,这些年跑车遇到抬棺材要钱的事情多了,其中有真的,但是大部分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人哭得泪唧唧的,从嘴里出来的话都是求人的;碰到假事故的主儿,尽是唱红脸白脸的把戏。对那种真实的因为交通事故逃逸的受害者,事主抬尸拦车要钱,交通部门和政府也没有办法。听内弟这样说,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天一直下着雨,看起来,这次出行不顺。汽车开到涉县城,过了清漳河大桥,就往前挪不动了,我们遇到了司机最难受的事——堵车。过去就听人说过,在涉县这一段最容易堵车,看来这一次是真格遇到崴泥事。车堵住以后,开大货车的司机最老实,一动也不敢动,两辆货车之间还要保持一定距离,倒是小轿车见缝就钻,象个泥鳅。别看这些几十吨重的大货车平时开起来耀武扬威,现在趴在公路上就象个乌龟。车队不动,那些对于堵车有经验的司机开始在驾驶室打扑克。内弟对于这一段路的堵车有经验,说:309国道的这一段最容易堵,堵的最紧的源头地方就在山西黎城下湾的地方;这条车队最少得堵15华里长。天哪,如果可以登高俯瞰,15华里长的车队也是一个壮观景象。

 

        我在驾驶室是坐不住的,就在车队旁溜逛,看到大部分司机们对于堵车有准备的,他们带着吃的、喝的,还带着象棋和扑克来打发时间。我是一个文人,对于这些不感兴趣,就在车队边溜逛。因为车队长龙的两旁都是高山,这些山啊,树啊,云啊,都是在城市里没有的,也是无法享受到的。

       在车队边穿梭的还有当地的农民,他们或者骑着自行车,或者骑着摩托车,携带着方便面、鸡蛋、火腿肠等等,带着白开水,叫卖。因为这里经常堵车,就形成了一个新的产业,即是游动卖饭。对于他们而言,他们宁愿这一带经常堵车,就可以把生意一直做下去,听他们说,这里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堵车,已经堵了一天一夜了。

       虽然堵车,车队并不是绝对不动弹,每隔二十分钟,还是往前挪一点,到下午4:00左右,我们的车位已经挪到神头乡响堂铺附近。在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129师在这里摆过战场,我虽然不懂军事,但是,也能看出来在这中间低两边高的地形,绝对是打伏击战的好地方。当年,刘伯承、邓小平首长摆的这个“布袋阵”,把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打的人仰马翻。现在,沾了内弟的光,总算是在现场看到了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10:00至次日凌晨2:00

 

         堵车仍然在继续,车队以每小时10米的速度往前挪。

        内弟今年39岁,精力正旺,他已经开车18年了,但是最怕堵车,一堵车就犯悃,所以就抓紧时间在车座位后面的“卧铺”睡了;每到汽车往前挪动时,我就叫醒他;汽车挪的不快,他也睡不好。前面有的汽车司机睡过了劲,后面的司机就不管,饶过他,往前挤。凡是稍微小一点的车(比如三马车)就耐不住性子,有一个邯郸老乡开(两口子)三马车往屯留县送玻璃,就急忙往窜,没影了。内弟怕交警罚款,不敢往前挤。

        迎面一辆辆的重车从黎城方向开过来,这就给人一种信心,堵车问题总会解决的。我们问从上面下来的司机(司机行话,称山西方向过来的汽车为‘下来’),说是在两省交界的地方的路不好走,白天修,晚上放行。

        夜很静,仍然有涉县老乡在游动卖方便面和鸡蛋,叫卖的声音传得很远。车队的大灯明明灭灭,很是别有一番滋味。深夜12:00,车的长龙终于有了小的突破,一下子前行了2华里。1:00,又突破一次,往前行进2华里。这样就基本上接近了哪个堵车的“瓶径口”。

         2:20时分,终于开到了堵车的“瓶径口”。虽然是深夜,往四外看看,朦朦胧胧地看清楚这不到1华里的路正在修着,由于下雨泥泞,基本上形成了单行路。汽车在这一段路上就像蜗牛一样爬动,所以不堵车才怪——这一段路全在山西的黎城境内。

       汽车进了黎城,不久就上了东阳关,在河北和山西交接的地方,有不少这样的关口,比如“娘子关”、“平型关”、“峻极关”等等。从东阳关下去,就到了比较平坦的公路,由于堵车堵了10个小时,内弟的心情一直不好。现在终于到了平坦的路,内弟就把汽车开的飞快,忘了汽车上装的海绵是超高和超长的。

 

10月1日早晨7:00至下午2:00

 

       我们的火车在山西境内开的很快,过了黎城,就是潞城。肚子饿了,就在山西潞城一家小饭馆吃了一碗合烙面,就又飞快的往前赶。

       从潞城往西50华里,就到了长治,沿外环去屯留县,再从屯留县转车到临汾市。长治是山西东南部的一个重要城市,在解放战争初期,刘邓大军在这里打了一场著名的“上党战役”,狠狠地打击了国民党顽固派。由于我的角色是跟车,就不能让内弟在这里停留,没有办法,就只有跟着车往屯留县赶;路上见到了那个开着三马车往屯留县送玻璃的邯郸老乡,摁了三声汽笛算是打过了招呼,就把他们夫妻俩甩在了后面。

       在屯留县外的公路上,内弟问出一条新路,在屯留县以北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就取道新路往屯留县开。由于这条路很新,刚刚竣工一个多月,行人和车辆就很少,但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合适的地方:内弟所开的货车限制高度在2.5米,但现在的实际高度是3.5米,汽车的后面还人为地加长了1.5米,既超高又超长,在平路上还是可以的,但过沟沟坎坎的,就往外趔,让坐车人感到揪心揪肺地害怕。这条新路就是这样的路,有好几处凹地(小洼地),好在内弟的开车技术非常过硬,凡是遇到小洼地,横着走,挂一档,倒是闯过来了,汽车顺利开到了屯留县城。

       屯留县城里的行人也是很少,印象最深的是这里有全国名牌玉米品种“山西屯”。从屯留县往西南行三十里许,就进入了安泽县境的花岭山风景区,到了这里,你完全可以体会到歌曲《人说山西好地方》的韵味。花岭山区真的是美丽极了,山上的植被保护的很好,山是青翠的,山下有小溪哗哗,还有大片的向日葵、玉米、谷物等等。虽然时间已经过了中秋,整个山区依然是郁郁葱葱。

        花岭山区真是太美了,花岭山区一年四季笼罩着薄雾,一团一团的雾在山谷穿来穿去,真是让人喜爱。我作为跟车,我有我的本职任务,所以仅仅观赏了一小会风景就不敢再松心。因为秋天多雨,已经呖呖拉拉下了将近一周,所以山路上有的地方就出现了塌方(大部分在路边缘),再加上这条路是通往临汾的必经之路,平时的超载的重车(装上货的车)猛压,有的地方就压出了坑凹。这些坑凹对于6吨以上的大货车还没有大的影响,但对于内弟开的1.5吨的小货车就不一样了,汽车的轱辘小,直径小,一不小心就会车翻人伤。

       汽车过坑凹的地方时候,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车的尾部在悠千,就像是坐着翘翘板,心里实在是害怕,真的害怕自己这一百来斤就这样交待在山涧里,可是连延安的影子还没有看到呢。

        花岭山区尽是盘山路,虽然山路拐弯的地方还不算太急,但是有的地方太陡,只能挂一档,汽车哼哼地十分费力地往上爬,车速极慢,这就给拦路抢劫的歹徒造成了方便。内弟说,上一次去延安过花岭山区,就遇到四个歹徒抢劫另一辆货车,是重车,而且是上坡。内弟开车下坡,不顾一切地猛冲,去撞那四个歹徒,但那四个人躲开了,算是闯过去了。从延安卸货,有一次回到花岭山区,听当地人讲,那一辆大货车的司机和押车的人一死两伤,很惨,看来是经过了搏斗的。如果给歹徒一些钱物,他们有时也就放人一马。这些歹徒依靠这一截道路为生,一般也是不愿意杀人,杀了人,以后的“买卖”就不好做了。

        唉,过去总是以为当司机很是潇洒,现在总算知道了司机出门有三怕,一是怕路险堵车,二是怕检查站罚卡,三是怕拦路抢劫。遇到了抢劫的,不仅让你这次白白辛苦,弄不好,还会让你丢掉了小命。所以,司机在路上,尤其是晚上,如果不是遇到了机械故障,绝对不会停车,更不会对于半路招手搭车的人停车,太危险了。有经验的司机出门总是把随身带的钱分别放在几处,真格遇到抢劫的,躲不过去了,给他们周旋时候损失一些小钱,可别让大钱受损失。

 

 

10月1日下午:2:00至晚8:00

 

        汽车过了花岭山区,就到了临汾市,临汾市是山西省的一个重要城市,从邯郸往临汾有直开的依维克客车。

        内弟开车饶着临汾市外环走,过了收费站后,就到中国化工加油站加油,一边加油,一边打听今天的稽查站超限罚款情况。加油站的小伙子说,今天是国庆节,那些人都回家喝酒去了。我们十分小心地把车开到那个检查站,果然没有人,算是闯过了一关。

        开车出临汾市就是襄汾市,看看道路两边的房子就知道这里的老百姓过的比较富裕。但在襄汾县和宁乡县的结合部有一段凹凸泥泞路,很是让司机伤脑筋,是内弟最担心的一段路。上一次就差一点在那里翻车,十分吓人。车上拉的海绵是卷装的,彼此之间“不团结”,不是一个整体,一旦趔过一定角度就无法归位,即使是翻不了车,也不敢动,只能卸车。半路卸车,人生地不熟,就只有用人民币说话。我们的汽车十分小心开上这一段路,一看路面,内弟就高兴,他说,好多了,好多了,十几天前这里还是大坑大坑的,现在平坦多了,看来是有人垫过的。

        路,虽然是垫过了,但是仍然凹凸不平,路面上还有二寸厚的泥糊糊。汽车开到上面,扑蹋蹋地响,如同轧着豆腐脑。内弟全身心小心驾驶着这辆货车,终于闯过去了。虽然闯过了这一关,内弟还是犯嘀咕,刚才说过了,司机在外跑车有三难,也就是闯“三关”,一是闯恶劣的路况关,二是闯歹徒的抢劫关,三就是闯超限检查关和交通安全检查关。前两关还比较由司机自己做主,后一关就太难闯了。司机们为了能躲过检查站,常常不惜浪费汽油转大圈,或者专门等待着后半夜,待检查人员打盹时再过卡。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就点头哈腰认罚,装孙子,就是为少罚一点钱。我们的汽车已经闯过了三个检查站,都没有受到拦车检查,看起来在节假日出门是出对了,检查人员也回去过节了,已经顾不上在路边苦熬着收你几个小钱。虽然并没有检查站的人,内弟还是心虚的很,他把汽车开的飞快,好似后面有人开摩托车追他,当然也顾不上车上的海绵东摇西摆。最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才把速度降了下来。

        汽车开进了宁乡县,道路相对平坦一些,内弟才开始腾出嘴和我聊天。他说,他买的这辆汽车是新车,买回来一个月,刚刚过了磨合期。过去开的那辆是小货车,天津雁牌车,还是俩个人伙干;车的马力小,不挣钱,现在自己单干,除去汽油费、过桥过路费和其他费用,跑一趟就能挣将近1000元,虽然辛苦一点,回报也是可以的。我问他为什么不配一个副司机,他说,配司机就得拿工资,实在配不起;配一个实习司机倒是不用发工资,但由于自己光往山路上跑,对于他们的技术又实在不放心,怕出车祸。在山西、陕西的山路跑,像自己将近二十年驾龄的“老司机”都难保不出事,何况新手,出一点事情,谁能受了?

        我是了解内弟的苦衷的,他买车的时候,还到我家借了1万元,再加上借其他亲友的,外债达到了4万元。怎么还债,只有多跑车,多拉货,至于辛苦不辛苦,那就不重要了。他的优点是人还年轻,身体能量大,只要睡上三个小时,就能跑十几个小时。他能吃能睡,一闭眼就能打呼噜,这真是个本事。他说,跑长途车司机都有这个本事。可是,从邯郸到延安有1400华里的路程,内弟不分昼夜地往前赶,连续十几个小时不休息;人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超过了疲劳极限怎么办?况且大部分的路都是山路,山高路险,想到这里就有一点害怕,甚至有些后悔贸然来跟车了。

       我和内弟聊着天,汽车就开到了吉县境内,吉县是山西省最西部的一个县份,与革命圣地延安隔河相望,全县方圆80平方里皆是大山,连县城都座落在山窝窝里。吉县所在的山区叫作吕梁山区,这里的山区绿化相当好,是全国自然生态环境保护模范县。内弟提醒我,吕梁山区的山势更加险要,你千万别往两边看,以免眼晕害怕。

        汽车驶入吕梁山口,还是没有遇见检查站的人,内弟对于这个检查站没有发牢骚,说,吉县人好,每次过只罚一次,而且在全县境内都管用,不再重复罚款。虽然没有遇到超限检查站的人,但遇到了木材检查站的人。那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下子就挺拔在了山口,威风凛凛,带着浓重的雁北口音问:“车上是啥——”内弟笑着说:“老乡,你忘了,装的是海绵——”这个汉子就立即让开了路。内弟说,山里的人很较真,上一次就是遇到这个人,他骑着摩托车把自己追了一华里。内弟觉着这个人挺可笑,我却不这么认为,就沉默着。

        汽车驶入吕梁山盘山路,爬山得坡度很陡,而且很长,汽车就挂上一档往上慢慢挪。如果车况不好,水箱就会开锅,大大影响汽车的寿命,所以,车况不好的重车是根本不敢往上爬的。如果爬到半路爬不上了,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就惨了。那时只有求别的车来帮你拉,就会出现人家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的尴尬情况。内弟的南京跃进货车刚刚过磨合期,爬坡正有劲,所以他坐在驾驶室心里很是坦然。

        汽车爬上了一座山,还得下山;下了山,还得上山,而且180度的急弯很多,很是令人心惊肉跳;不过,吕梁山的山路相对宽敞一些,而且塌方地方较少,大的坑洼处也较少,心中就较为坦然。吕梁山的占地面积比较宽阔,汽车驶进大山的腹地,仍有较为平坦的路,路两边还有一些村落。与花岭山区大大不同的是,这里是生态保护区,山是翠绿的,山麓上有各种各样的灌木丛和树木,杨树长得很是挺拔,山坳里还有溪水,风景确实很美。但是这里的山民大部分居住土房,住窑洞者也不在少数,这就证明了一个现象:越是风景美丽的地方,老百姓就往往更加贫困。   吕梁山区的水果不少,公路两边的平地上种了不少果树。时至秋季,果树上的叶子都开始往下凋落了,但是满树的果实还是在树上面挂着。内弟说,这一带的水果不好吃,卖不动,果农就干脆让它们在树上挂着,倒是也能起到保鲜的作用。当时正是秋天,老百姓没有事情干,包括有不少青壮年汉子揣着手,或站或坐,聚在公路两边看汽车,时间对于他们来讲是缓慢和富裕的。

        汽车在山路上穿插了三四十华里路程,才到了吉县 县城,离吉县县城还有5里多路,就见到了“看壶口,去吉县”的字样。我这才知道,吉县就在黄河的旁边,令国人瞩目的黄河奇观——壶口瀑布就在这里。汽车进入吉县县城,才看清楚县城的本身就是一道景观:县城座落在山坳里,四周都是大山,大山限制了县城的发展——能够容人盖房的地方并不多,居民就只有在山坡上打窑洞。不过这里的窑洞要比乡村的窑洞要美观讲究一些,跨拱也要大一些,甚至县城的一个上星级宾馆名字也叫做——窑洞宾馆。

        因为要赶路,汽车就没有滞留,直接从县城西北面爬上了盘山路,但是,这个山口也是很狭窄的,还不能迎面会车,令人无法相信这就是309国道的一段。不过,越是往山上爬,路就越宽,爬到山顶上,就可以见到卖水果的果农了。可见这一带的果树要比南面的好。车越往前开,天色就越暗,山上渐渐起了雾,乳白色的雾慢慢地遮掩住山体,白云就在车窗外,真是美丽极了。我无暇去看风景,因为盘山路出雾是非常可怕的,如果司机对于路况不熟悉的话,汽车掉进深谷可能性就比平时多了一倍。我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悄悄向佛祈祷,看起来,人在极度危险的时候,宗教正是心中的一块净地。

        汽车在云雾中行驶了十几里以后,白雾就淡了,以后或浓或淡,行驶了二十几里,才算是驶出了吕梁山区。从半山腰往下望去,山下的星星点点的灯火,让人的心里感到安慰。内弟说,那里就是黄河大桥和交警壶口中队。车到了山脚下,果然见到了一位穿着反光衣的交通警察,他举起了停车牌,内弟立即停车,像一只兔子一般一颠一颠地跑进了罚款室,回来特别高兴,说,老总过国庆节开恩了,只罚了20元。

 

     10月1日晚8:00至2日凌晨3:30

 

        我数次过黄河,都没有机会端详她,这次也是这样。

       汽车过黄河大桥,我听见了桥下的水波声,就是看不见黄河的样子。过了黄河大桥,内弟就显得很兴奋,倦意全消,因为这已经到达延安的地盘,基本没有超载检查站。

       天色漆黑,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汽车不怕黑,它有大灯,内弟的车灯很亮,蓄电池储存的电量很足。车在车灯的指引下,在黄河西边的山地盘桓而行。这里的山路坡度较缓,急弯较少,所以内弟加大了汽车油门。我问内弟这山叫什么山,他说他也不知道。我再问他,这个县份叫什么名字,他说,叫宜川县,宜川就归延安管辖。我赶紧打开车窗,使劲地吸了几口延安的空气,挺清凉的。

        过黄河壶口往延安走,有三条路,内弟选择了新旅游路线。进入宜川山口时,见到了交通警察,只是并没有向我们举停车牌;内弟就猛踩油门闯过来了。行了3里多路,见到有七八辆大货车在路边停着。内弟说,这些司机在等着后半夜过检查站,为的是免于挨罚。现在的跑远途的上司机大部分都佩带着望远镜,几里地之外就可以看到检查站有没有稽查人员,如果没有,就加大油门闯过去。不过,警察也很是聪明,也有望远镜,老远就吊见了你,就别想蒙混过关。

 

        汽车在山里穿行了两个多小时后,才算是出了山,进入丘陵地带,路两边黑洞洞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谷。新的柏油路,长达三十里,一路上没有竟然没有会一辆车。我们的车屁股后面也没有跟着一辆车。内弟开车就像猛虎下山一样,虽然车上有货物,车的速度已经达到60迈。他的这种开法,就像是山区司机进入平原一样,平时在山区攒着劲,一旦放开速度就收不住。所以在平原,因为速度快出事故的,还是以山西司机为多。

        汽车在这样的路上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驶上了沙石路,已经没有黄泥粘轱辘,所以还算舒服。汽车临近延安郊区时,路两边有了村庄,路就随之坑坑洼洼了,超高的车辆的左摇右摆的问题就又出现了。我本来有一点悃,躺在“卧铺”上,内弟又让我坐在前面,说可以压车。汽车在泥泞的路上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如果遇到了轿车和空车,就尽量让开,怕路边地软,陷进去就不好办了。去年,内弟与人合作时,就在这一带崴泥过。当时只好把海绵一捆一捆地卸下来;卸了一半,轻车驶往延安,卸货后又返回,装上了这一半的货。

 

        汽车驶过了两个村,过第三个村时又堵车了。我让内弟趁机休息了一会,我去前面探听情况。大约走了二十几个车位,才看见一辆农用车和一辆桑他纳2000轿车相撞,看来农用车安然无恙,但桑他纳的左前灯碎了。整个前脸往后缩了半尺,挡风玻璃也坏了,确实损失不小。两辆车的车主都僵着,要等120交通事故科的人来。这个地方里延安市还有70华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事故科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来到。出了这个事故,小桥两边的车辆都卡住了,只有小轿车和空车还能勉强挤过去。

        我弄清了情况,就踏着浓浓的夜色回到自己的车前,一路不时有司机从驾驶室探出头问情况,我就简单地告诉他们。回到驾驶室看到内弟正在打着呼噜大睡——他的睡功真是可以,让人佩服。

        我就打开车灯,赶快记一些这次跟车的细节,以防以后忘记。写了几笔,也悃了,就歪在座位上睡着了。在梦中猛然听见后面的汽车鸣号,睁开眼,就看见所有的车辆的大灯贼亮,就知道车队动了。在这样的路上,根本不好插车加塞,所以整个的车队就规规矩距,一辆一辆接着一辆走。挪到小桥时,看见那辆农用车和桑他纳2000分别被拉到路的两边,不知道是事故科的人拉的,还是事故双方司机协商的结果。将近凌晨2:00时,我们才驶到柏油路上,这是通往延安市区的主要公路,路边虽然还有坍塌的地方,因为有路标,跑起来还是很快。内弟开车虎虎有风,我却是熬不住了,虽然还是强唱着《南泥湾》提精神,并且极力和内弟聊天,但是由于过于疲乏,聊的内容已经是前言不搭后语,就歪在车座上睡着了。突然,车停,我一惊就醒了,吓出了一身冷汗,看见内弟把车停在路边较宽的一块地方,说,太悃了,我也得迷瞪一会儿。听他这样说,我才放心。不然的话,恐怕就掉进路边的大沟里祭奠老红军们啦。内弟趴到方向盘上就睡,在睡以前告诉我,这里离延安市区还有20华里。所以,内弟刚刚睡了一会,我就叫醒了他,为他打气说,咱们咬咬牙,就到了,20华里的路不禁跑,咱们到延安去睡觉!内弟听我这么说,就到驾驶室外蹦达了几下,拍了拍脑袋,点着一枝烟,点火开车。这一次。我就不敢再睡了,认真地与内弟聊天,也不管什么姐夫不姐夫的,专门找一些黄段子讲给内弟开心。内地开心地哈哈大笑,汽车在终于在凌晨时分到达延安市。

       内弟对于市区的街道很是熟悉,七拐八拐地就拐到了那个大市场,笛——,把门老汉就打开了大门。我们把汽车开进去,停稳当。内弟问我,是不是出去找个地方吃一点,我说,睡觉比吃重要。

 

 

2日凌晨3:30——下午2:00

 

       我一觉就睡到早晨7:00,连个梦都没有做。我是被汽车手刹车的手柄咯醒的。

       昨晚入睡前,我把座位后面的“卧铺”的位置让给了内弟,自己则枕在手刹车的把柄上,盖着军大衣,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这是平时在席梦思床垫上睡觉时没有想到的。我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只见赶早市的商贩和市民已经进了市场,原来,这里是一个杂物市场。有卖油漆的,有卖蔬菜的,还有卖装修材料、日用货物的,我们的事主老板是专门批发和零售海绵的。延安的物质还是匮乏,虽然到了改革开放的今天,有些物品一旦到了延安市场就变成了专营。比如海绵这种商品,我们的事主老板就成为全国海绵厂家在延安地区的专卖分销商。

        我自认为自己还是有一点人文色彩,对于商界的事情不大关心,我只所以冒着交通危险来到延安,就是因为脑海里面一直跳动着贺敬之先生的《回延安》,还有将近三十年的对党史的学习,延安在我的心目中再已经是神圣的不能再神圣了。所以,一出驾驶室。我就深深地吸了一口延安的空气,果然是清凉清凉的。往北一看,就看到了从来没有在梦中出现过的那个——宝塔山,心想,宝塔山啊宝塔山,你终于从我的想象中成为了现实。

 

        下车以后,我急于知道延安的口音是什么样子的,因为过去总是唱不好《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或《走西口》,总是唱的不入味。一方口音唱一方的调,用普通话就是唱不出陕北的味道。我因为被一泡尿憋着,就问一位刚晨练回来的中年人,但这人并不会说陕北话,他不知道厕所。又问另一个人,他向我指指一辆卡车,卡车的后面就是厕所。我饶了过去,见厕所门口写着一行字:公厕,收费三角。我不管不顾地进去解决了问题,出来,摸摸钱包。没有零钱,最小的面额是20元,取出来给在门口等着收费的黑黝黝的老汉。老汉接过了钱,看了看,说,走吧,没事儿。“事”有“sie”的口音。这就一下子就使我对于延安有了好的印象。

       从厕所回到市场,遇到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说,老板让“俄”卸车(‘俄’就是‘我’)。不一会儿,又来了十几个后生,打开了苫布,开始卸货。内弟在一边指挥着。我的耳朵却一直在捕捉陕北方言,这种方言里有一种很是宏大的东西,支持着陕甘宁根据地的扩大,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他们正在卸着货,我就钻到市场里听陕北口音去了。市场里有一个卖热豆腐的大嫂,她的陕北口音比较地道;她正和一个穿工商制服的人聊天,聊娃娃(孩子),聊天气,也聊腐败的社会风气,他俩不象管理者和被管理着,倒是象一家人似地。我所听到陕北的方言有一点像太行山口音,但没有太行山的口音硬;重叠词比较多,比如:棉袄,说成棉袄袄,再如,红的,说成红红的。

  

        卸完了货,小伙计领着我们去吃早点,吃的是陕北的包子和豆腐脑。豆腐脑是在笼屉里一碗碗蒸熟的,佐料是辣椒黄豆,很有地方特色。包子有素馅和肉馅两种,打开素馅包子,竟然也有辣椒——吃辣椒馅的包子,对于我还是生平第一次。

        吃过早点,内弟去找老板算货款,我自己来到延河旁,站在延河桥上,看着宝塔山。宝塔山巍然挺立,威武不减当年。与宝塔山相对的是清凉山,清凉山上的古迹也不少,山脚下还有延安新闻纪念馆,可惜没有时间瞻仰了,只能用相机为它们拍个照,以供自己回去品味。因为天阴有雨,还不知道照出来的效果怎样。

         回到市场,内弟已经与老板算完货款,是银行走帐,不用现金,这使我松了一口气。内弟从门市打来一壶热水,我们就往回赶路了。延安市区的街道不宽,高楼也不多,街上可以跑货车,三马车也是挺多的。昨晚上来的时候是黑夜,看不清延安市区的面貌,现在我就让内弟把车开的慢一点,就可让我好好地看看延安市区。开车经过陕西甘宁政府高级法院旧址,是很简单的两层楼房。我们顺着昨晚的来路往回赶,终于看清楚了路两边的景物,路右边是黄土高原的深沟大壑,左边不时出现的是居民住所,这些住所有的直接是窑洞。有的虽然是红砖平房,但式样也是窑洞的样式。

        汽车驶出延安市区30里,速度逐渐加快,汽车卸掉货物以后,就如同人卸掉精神负担,十分的轻松,但是,因为道路太泥泞湿滑,就在路上跳着摇摆舞行进。心情松了,我就躺在座位后面“卧铺”上小睡了。这样的“卧铺”实在不甘恭维,因为汽车卸了货,弹性加大,遇个坑洼,汽车就蹦得老高,自己的身体也就象皮球似地在座位上面弹起来。尽管如此,由于自己太悃了,还是在这样的会蹦高的“卧铺”上睡着了。

        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之时,汽车已经驶入宜川山区,只见山涧里有流水,而且水流比较大,内弟说,即使在无雨的春季和冬季也有流水。这里的流水最后汇入黄河。一听到这里的水流最后归于黄河,我的精神头就来了。我扒在车窗,贪婪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在一处流水汹涌处,就让内弟停车,打开车门,拍下了流水澎湃喘急的气势。内弟说,壶口瀑布大致上也是这样一种样子,只不过流量更大,地势落差更大而已。

       汽车沿着山路继续前行,遇到一辆遇险的拉煤车,这辆车顺着山崖往里躺在岩壁上,属于“内躺”,倘若外躺,麻烦就大了。路过秋坪那个地方时,只见路两边卖水果的果农就多了。篮子,袋子,摆在路边一溜溜的,有苹果、梨、山喳,还有花椒。梨的品种很好,名曰“壶口酥梨”。我们在山的直路处停车,买了十斤酥梨。我问果农,村里有没有老红军。果农说,有。这就使我就相信了“延安村村都有老红军”的说法。延安是中国革命的发祥地之一,没有提干的红军战士或者退伍,或者坚持地方作战,数量不少。解放以后,这些老战士们大部分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在延安西部的县份,有的乡镇、村庄甚至还处于贫困状态——这就使人颇为惆怅。

   

 

        汽车继续往山口外行驶,我发现深谷中的水流越来越宽,可以说是黄流滚滚,真的像是在电影中看到的黄河。我就把这个感觉告诉内弟,内弟笑笑说,不是像黄河,它就是黄河!啊,这就是黄河?我感到真是不可思议,黄河难道就这样突然来到我的身边了吗?汽车驶过黄河的古渡口,就到黄河大桥了。不料,又堵车了。站在桥头的路政人员说,堵车来自黄河对面吉县县境内吕梁山的盘山路上,有一辆运油的汽车外倾,外车轮压偏,正在用吊车往里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行。

       听到这个消息,我就一下子高兴了,因为我有时间就直接站在黄河大桥上好好看看黄河了。黄河毕竟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呀。站在黄河大桥往北望,只见一线黄河自天而降,越来越宽,最细处就是“壶口瀑布”。在黄河大桥上,可以感受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韵味。这座黄河大桥是钢架结构,每逢汽车通过,大桥桥体就上下颤动。站在大桥上往南北两个方向看黄河,桥北桥南的黄河就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风格。以北的激烈,以南的柔和,以北的刚健,以南的舒曼,确实让人感慨万千。如果不走近黄河,仅仅凭借想象,无论如何是得不到实际感受的。

 

 

    2日下午2:00—3日下午3:00

   

        在黄河大桥堵车堵了将近5个小时,黄河对面的山上传过来口信:可以放行。

        车队浩浩荡荡过了黄河大桥,钻进吕梁山区,进山口大约2华里,就见到在山上被堵的车队,有一个小胖子警察跑来跑去指挥着车队,他是吉县交通大队壶口中队的,问他为什么不配摩托车,他说,县里财政太穷,整个中队才有两辆小车,一辆吉普车,一辆轿车。

       车队在半山腰缓缓地移动,走了半个多小时,才错过那辆出事故的运油车。只见这个庞然大物斜躺在公路的外圈,幸亏外圈外面不是悬崖,还有1米的黄土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辆拉油车的体积太大了,两辆吊车都拉不动它,只有先放车队过去。内弟说,延安没有别的物产,但是这几年发现了浅层的油源,面积和储量都不大,只是用小型的“磕头机”往上抽油。

 

        309国道坏了就修补,修补了再坏,都是这些超重的车辆惹的祸,30吨以上的重车太厉害了,只要公路上有一个小坑,凡是重车经过都要在那里沉一下,天长日久,就压成了深坑。可是,跑长途的货车,如果不超重就挣不了钱,为了赚到钱,就只有以牺牲路面和牺牲自己的汽车寿命为代价。造汽车厂家造汽车的吨位也越来越重,因此交警交通部门不能仅仅从路上卡司机,还是应该从源头上找原因。超载车辆的罚款,也成了一些基层政府和大单位的资金来源,司机们被罚之后,仍然有钱可赚,所以,宁可被罚款也要超载。你超载,我罚款,这和一些村庄的计划生育罚款的现象是相似的。司机跑长途,吃喝拉撒睡全在运费里面,还有汽油费、过路费、过桥费,汽车如果不超载就等于白跑。

        在吕梁山的山腰堵车时,内弟与山西榆次的一个司机侃大山,那位司机是前来延安送二锅头白酒的,他来的时候在路上堵了96个小时,整整四天四夜!其原因也是因为秋天多雨,把路冲坏了,他的重车有货,已经开出榆次几百里地,回不去,也走不动,就在路上焊着,很是难受。与他相比较,我们的车在山西黎县仅仅堵了10个小时,还是算幸运的。榆次的司机也是埋怨延安太穷,返程配不上货,只能跑单程。大部分司机不愿意回去的时候跑单车,能配多少货是多少,至少可以挣个汽油钱。

        公路疏通以后,在盘山路上刚刚走了半个小时,天就黑了。汽车长龙就统统打开了大灯,盘成弯弯曲曲的长蛇队摇摆在山腰,构成一组奇妙的景观。后面的汽车一点也不敢超车,只是紧紧地跟在后面,行话叫做“跟车”。后面的车就沾前面的车的光,不用自己开路,危险性就小。跑山路,赶雾天,司机们大都喜欢跟车。车队在山腰挪了半个小时以后,耐不住性子的司机就加大了油门,车和车之间的距离就加大了,长龙就变成了一截一截的。再往前跑,跑到吉县县城时,汽车们就各自为战了。

        夜中的吉县县城比较安静,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内弟加快了速度,出县城2公里停车,检查发电机皮带,因为他听见皮带干磨的声音。内弟当过修理工,一般的故障是难不住他的。又往前跑了两公里,见到交警查车,只是查灯,前灯、或灯、刹车灯等等,由于内弟的汽车是新车,该亮的都亮,警察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放行。

        汽车又跑起来的时候,我又悃了,坐在座位上睡着了。汽车在山路上颠簸,我在座位上摇摆,有时,脑袋就重重地撞在挡风玻璃上。揉揉疼处,又睡着了。直至汽车进入宁乡县,才醒。车停在路边,找个地方吃饭,一人一碗面条,然后继续前行。我没有一点睡意,倒是睡意上了内弟的头,这也难怪,他从早晨9点到现在,已经  14个小时没有合眼了,毕竟不是铁人。他把汽车停在公路边稍微宽一点的地方,趴在方向盘上睡熟了。

        我一点睡意也没有。过去总是想象汽车穿行黑夜的原野上,一定很浪漫,现在一点也浪漫不起来。夜色虽然可爱,但是有一点冷,两条腿憋屈的难受。更为重要的是,担心着遇到劫路的歹徒,怎么办?在睡觉之前,内弟已经把明晃晃的菜刀放在了手边,说,遇到胆小的坏小子,晃一晃刀,就能吓跑。但是我想,遇到胆子大的歹徒,那不就完蛋啦。想着。我也睡着了。期间醒过来两次,警惕地往四周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不时有大货车呼呼地从我们的车边跑过。

        5:30的时候,我叫醒了内弟。内弟揉揉眼,看看手表,就发动引擎,汽车就又不知疲倦的跑开了;跑进花岭山区时候,天色渐渐发白,我感到庆幸是在白天过花岭山。一是因为这里的路况太差,二是因为我还想在这里拍几副早晨的画面。从临汾到屯留县,这一带的风光是北方少有的山水风光,山美,水美,云彩美,置身于其中,仿佛就在天外。如果不是内弟赶路,我就真的想在这里多住几天。汽车开到山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每到风景绝好的地方,就停车,拍几副照片,再往前跑。

         汽车出了屯留县,没有走长治市外环路,而是走309国道的老路。大约在长邯高速公路的入口处分岔,转了一个大弯,走到一截泥泞坑洼不平的国道上。内弟说,现在还算是好走的,半个月以前,这里就更难走。看看路上,有不少30吨以上的重车在路上哼哼,路面就是被这些重车压坏的。汽车超载的直接后果就是造成了公路路面损坏,同时也造成了堵车滞留。想象一下,如果汽车的货源充足,有哪位司机不希望多拉快跑?如今的司机,尽管在车门标排上标着各种各样的工作单位,但是十有八九是私人车辆。司机哪一个不希望趁着年轻多挣几个钱,为以后养老做个准备呢。可是路面坏了,汽车跑的就慢,还容易出交通事故;这就是对于汽车超载的一个报应,里里外外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在这一截又烂又破的国道上,又看见两辆汽车出事故,其中一辆汽车掉下路沿,砸坏了老百姓的围墙和院门。内弟一看发生事故就来劲,对于他来讲,驱除疲劳的方式有来两个,一是分析事故原因,二是背地大骂警察和稽查人员。  

        我们过潞城时,又在来时的小饭店吃了一吨饭。因为马上就要回邯郸了,内地要了一个过油肉,又要了一小杯酒,让我喝,他自己控制的很好,绝对不喝酒。听饭店的人讲,在黎城和涉县的交界口还是堵着车。我们吃完饭就赶路,过了潞城就是黎城,很快就过了东阳关,到达黎城的湾下村。果然看见堵车的车队,由于我们的汽车是空车,内弟就敢于逆车道往上顶,一下子就顶到下湾口,看见几个路政人员在路口维持秩序。我过去问问,那个人无精打采的说,已经堵了3个小时。我对内弟说,反正又堵车了,我去找个地方解一个大手。  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加油站,凡是加油站必然有厕所,我就过去找到厕所,扎扎实实地解一个大手。突然听见内弟大呼小叫地喊,赶紧提裤子往回跑。车队是动了,但是,又卡住了,内弟很是埋怨,说,都是让你一泡屎耽误的。

        我们停住车,但对面的车队还是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大多是重车,偶而也有空车,大都是邯郸、长治和山东的车辆。重车以拉煤和拉焦碳为多。内弟说,他们大部分是去山西的大同去拉煤。大同的煤不算贵,但是,要交出省费,就把煤的价格抬上去了。

        半个小时以后,堵车的车队又启动了,我们从下路口挤到进路口的车队里,司机们好像对这个都比较理解,并没有责骂我们的加塞。车队慢慢挪到最堵车的坡底村,磨磨唧唧走了1华里的泥路,就上了涉县的柏油路。一上柏油路,司机们的心情就特好,汽车纷纷加速,就象是乘着风。天气大晴,尘土飞扬,只好关住了车窗。

        从涉县到邯郸仅仅有96公里的路,可以说是一路顺风呢。内弟把车速调到90迈,可以说是归心似箭。再加上路况好,这一路一直在山西和陕西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一旦回到平原跑车,心中那个爽劲就别提了。

         汽车回到邯郸西山泡沫厂,已经是3日下午的3点。

 

3日下午3:00——晚上10:00

 

       汽车在厂院里停驻以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整理属于自己的物品,牙具、书本、衣服。一路上一次牙也没有刷,身上都有了霉味,真该回家好好冲洗冲洗了。

        内弟去业务科办完手续,回来说,还有一批货需要往平乡县送。我心想,还有一批货,不要命了?1400华里打了一个来回就是2800华里,还未歇歇脚,又要去送货,你真的不要命啦。内弟解释道,现在泡沫厂的货车少,平乡方面又急着催货,没有办法嘛,平乡县才150华里,老板虽然才给150元的运费,遇到超载检查站就挣不了什么钱,但是咱们这趟是在为厂子解难,下一次有了跑长途的活,老板就会照顾咱们。

        见内弟这么说,我就不好说什么,就跟着他去仓库装货。仓库并不远,把汽车直接开到仓库门口,往里面一看,只见一座座海绵就像小山包似地。我和内弟往汽车马槽搭上两条厚木版,木板往后加长1米,很快,装卸工就来了。这一次装的海绵不是卷装,而是一层层地平装,长度正好卡着马槽的边缘,共装四摞,高度约3.5米,蒙上了苫布,远远看上去就象一座绿房子(苫布是绿色的)。看看手表,正是5:00,趁着天色亮,赶路吧。至于我,虽然也很疲劳,但最担心的还是内弟的疲劳驾驶,大江大海都过去了,千万别在自己家门口翻船。内弟宽慰我说,我对于这样连续作战已经习惯了。说:这是近途,要是远途才来劲。

        我们路经南沿村,吃了一碗洋杂碎(这里的羊杂碎很是有名)。我这一段时间正在戒荤,可是因为出门在外,就顾不上这么多。吃完饭,内弟开车显得很有精神。他一口气就把车开到了曲周县。从县城5里面往外绕,躲过了这里的超载检查站。往北,再往东,就到了平乡县境内。快进县城的时候,路边摇着几把手电筒,拦住了我们的汽车。内弟说,坏了,遇到了稽查狗(骂人的话)。他极为熟练的跳下车,与稽查人员进行周旋,但周旋的时间比较长,看起来不太顺利。一刻钟以后,内弟气哼哼地回到驾驶室,嘴里骂娘不停。原来,稽查人员从他的手中夺过去50元,20元根本过不去。

        过了检查站,不到5分钟就到了货主老董家,老董家靠着公路,他家门前脸就成了门市,后院住人。他做海绵生意已经十几年,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唯老婆的命令是从。今年春节后,因为他家的电线老化,一场大火将家中近10万元价值的海绵烧着。海绵烧起来就没有救,越是浇水越燃烧的旺,消防队来到的时候,货物已经被烧的精光,房子也烧坏了。

       我见到了老董,一个将近60岁的秃头老汉,不多言语,他家的门口堆着沙子,看起来房子是新盖的。老董一家人正在吃晚饭,还来不及卸货。我和内弟就钻进驾驶室里睡觉。我把大衣垫在手刹车上,缩绻着腿,就真的睡着了。哦,平原的天气真是好,风是凉的,但不硬。我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朦胧中听到老董一家卸货的声音,直到内弟喊我,醒醒,咱们走。我才坐了起来。往外看看,天气大晴,月亮朗朗的在天空挂着,这可是这几天遇到的最好天气。

        汽车眼下已经是空车,就不再怕那个检查站。我们过检查站,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内弟又开始骂稽查人员。我就任他随便骂去,骂人不仅仅是一种发泄,而且可以提他的精神,减轻他的疲劳驾驶。我由于在车上已经实实在在地睡了一会,精神就比较好,一路上跟他聊着天,一个小时以后,终于看到了灯火通明的邯郸。

        啊,邯郸到了,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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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2楼]  作者:新狂人感想  发表时间: 2005/04/29 18:32 

回复:此文发表在今年第三期《天涯》杂志,与楼里弟兄姐妹共享
 [3楼]  作者:荷露清韵  发表时间: 2005/04/29 20:17 

回复:细细读一遍,,

文章吸引了我,文章中荡漾着浓郁的生活气氛。作者跟车看了一路的风景,但这风景看得很累,这个“累”字就是司机为生活的奔波和辛苦,如果作者没有这趟跟着,恐怕不会体会到这种辛苦,甚至是人的生命都在这种辛苦中悬着。

其实想来这就是正常的老百姓的生活,但我仍然佩服他们,如此这般的紧张和辛勤的劳作,仍然能从生活中捕捉到不多的快乐,他们仍然充满希望的活着,而又是那样容易的满足。。



※※※※※※
 [4楼]  作者:网事如烟3  发表时间: 2005/04/29 21:05 

回复:跟着大文豪一路颠簸去采风.

仿佛看到了电影里的镜头.延安的风土人情和人文景观,历历在目.还有那好听的陕北方言和民歌...



※※※※※※
[楼主]  [5楼]  作者:新狂人感想  发表时间: 2005/04/29 21:11 

回复:如烟上班不要分心
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6楼]  作者:新天地3  发表时间: 2005/04/29 21:11 

回复:看过
看过,深有体会。
 [7楼]  作者:弦忆弦  发表时间: 2005/04/29 22:22 

回复:车走的路好长
从长空飞到四十,想认识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把你的花复制给我一朵的,不喜欢虚假的自傲,就此别过88
 [8楼]  作者:zkoct  发表时间: 2005/04/30 12:29 

回复:真是路漫漫啊

今年流行红色旅游,我们可能有两个选择,其中一个就是去延安朝圣。

若真的成行,也去领略一番西北风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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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9楼]  作者:新狂人感想  发表时间: 2005/04/30 15:50 

回复:谢谢

可加我的QQ271492863

谢谢

 [10楼]  作者:清秋月影  发表时间: 2005/04/30 15:54 

回复:哎呀~~~这趟车跟的

累死人了!

狂人还真有革命精神,这了去革命圣地这么有劲.

二哥,到延安后心潮澎湃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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