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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 年 “盈盈,住院了怎么不告诉我?” 还没起床,我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从臃懒的睡意中吵醒。电话那一端,阿健的声音急切带着些许责备,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 “恩,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轻声说,特意强调的是“你们”。 “这样更让我担心。怎么?要紧吗?” “没事的,‘一腔热血’已经众志成城结成同盟了。”我轻松地说着,几个成语被我糟蹋得一塌糊涂。 “你还没起呢吧?小懒蛋。再睡一会儿吧,下午我们去看你。”阿健的语气终于平缓了许多,有几许温柔。 “不用了,大家都忙。我已经出院了,再说我也不想让你们看见我憔悴的模样。” “呵呵,怕什么。我们来了,你就笑容灿烂了。” 放下电话,我知道下午的会面是推辞不掉的了。看阳光碎碎地洒落进来,照着窗台上的那些花儿。我的思绪如阳光下散落在屋里的尘埃,挥也挥不去。 大学毕业那年,我被分配到一所中专教书。那时,我刚刚二十一岁,一头乌黑的长发直直地泻下来,忽闪着一双忧郁而美丽的大眼睛。那时,我在讲台前挥洒着年轻、热情、骄傲,挥动的手臂也是一道风景。学生悄悄议论着我一件件自己手工编织的毛衣,猜测着我小蛮腰的尺寸。那一年的岁月,过得美丽而充盈。 阿健是在我毕业一年之后,调到这所学校的。那天是星期日,我正在操场上散步。这时走来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平头,个子不高,但人很精神。我以为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大方地自我介绍说他是刚刚调来工作的,叫阿健,而且刚好和我一个办公室。后来知道,他把外地的妻子也调到附近的一所学校,他们是大学同学,还有个刚满周岁的小女儿。那时,我们的办公室是独立一体的小院。同事们都很年轻,平均年龄不到二十七岁,年轻,总是热情、富有朝气的。下午没课的时候,我们办公室里常常聚集了一些年轻人,谈谈工作,听听音乐,轻松地说着笑话,热闹地开着彼此的玩笑。有的时候,我坐在院子里,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整个人就沐浴在阳光里。我看着天空的云卷云舒,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浅浅地说笑。日子就在这浅浅淡淡中如水般逝去。 阿健在单位人缘极佳,口碑极好。来了不久,就被提拔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仍是一副很随和的样子。下班的时候,他会和我们这些住独身宿舍的,一起打球,偶尔也打打牌,输了是要贴纸条的。更多的时候是阿健脸上贴满了纸条,纸条在风里瑟瑟地舞,半掩着一张生动的脸。阿健有的时候也会把我和另一位女孩晴晴带到他家,和妻子一起给我们做好吃的饭菜。我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做的是鲫鱼豆腐汤,还有晴晴从老家带来的豌豆。菜上桌的时候,我看见那一锅冒着热气的汤,嫩白的豆腐,和黑色的鱼儿纠缠在一起,绿色的香菜点缀着,漂浮着。那豌豆更是青翠欲滴,混合着春天的气息,一直沁到我的心坎坎里。于是,阿健和妻子招呼着我们吃饭,饭桌上,阿健的小女儿笑着,闹着。小女孩有一双和阿健一样的眼,细细的,长长的。她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妞妞。 后来,在一次新年联欢会上,阿健喝多了酒。他拉着我的手,一定要合影。在学生的起哄声中,他拥着我,照了张相。那一年,我23岁,仍旧是垂垂的直发,光洁的额头,忧郁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慌乱。 春去春又回,当年那些经常在一起谈笑的年轻人,一个一个地为人妻,为人夫,接着又为人母,为人父。几年的光景,人事变动也很大。我调到另外的学校,阿健也调到了政府机关。还有几个同事,也陆续有了调动。大家各自忙着,做官的做官,经商的经商,教书的教书。闲暇之余,大家又有怀旧的情绪涌起,怀念起那段小院里的纯真年代。于是,这些朋友就经常打打电话,在闲暇的时候搞搞聚会——游泳,打保龄,吃饭,跳舞,唱歌。彼此戏称是狐朋狗友,在桌上插诨打科,彼此开着热闹的玩笑,有段距离,却从不曾越过。 记忆中的那个小院早已经变成了高楼大厦,阳光依旧笑着春风。在回忆中,我们逐渐告别了青青的年华。岁月里,有歌唱过,有风吹过,有沙流过。还会留下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又都曾经来过。 斑驳的回忆,青涩的情感,都在这似水的流年里褪去了颜色。 其实,我们的目光追忆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我们曾经拥有的纯真年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