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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和几位亲朋好友结伴去港澳旅游。在南下的列车上,途经黄山,我不时地向窗外眺望、寻觅,很想再次目睹一下天都峰的雄姿,可惜没能如愿。趁着列车的颠簸,加之年老难眠,不由得想起四上黄山的情景。 第一次去黄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文革”后期,那真是一次大开眼界的旅游。之前,我没有去过什么大山,可是对“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名言早已铭记在心。我曾经做过一个梦,说自己踏着自行车上黄山。梦想竟能成真,那次上黄山还真是坐的自行车。1972年的初夏,我和一位同事去安徽歙县出差,在完成任务之后,一天凌晨,我们各乘一部出租二轮车(即自行车),由车主扶把踏车,我们坐在绑有长木板的书包架上,从歙县城郊出发,时儿穿行清澈碧绿的溪水潭边,时儿绕过崇山峻岭的山间小道,忽上忽下、忽高忽低,一路上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直到当天中午才抵达黄山脚下的汤口镇——陈毅元帅书写的“黄山”牌坊。 当地人说,向上不多远即到旅客集居的前山。我们步行而上,走的全是斜坡,爬得汗流浃背,好一阵子才到。因旅客稀少,我们顺利地住进了当时比较上乘的黄山宾馆,床上配有席梦思床垫。原想饭后睡上一觉,准备次日爬山,可翻开刚买的游览图一看,附近就有景点。抵不住秀丽风光的诱惑,我们连忙走出宾馆,趁着夕阳,抓紧浏览。先是急步向东,登上“观瀑亭”,仰望激流从天而降的“百丈泉”;后又匆匆朝西,站在“揽胜桥”上,观看源头分岔的“人字瀑”和俯视叠满大小圆石的“桃花溪”。听说有温泉,我们又漫步走向溪边,小心翼翼地爬上似乎晃动的园石上,把脚伸进潺潺的流水之中。这时有人告诉我们,宾馆两侧有温泉游泳池和温泉浴室。我们随即赶去买票,只花了壹角钱进了温泉浴室,每人一间,相当宽敞,进门是存放衣物的休息室,里面是又宽又深的长方型浴池,龙头一开,温泉涌入,身泡水中,十分惬意。 那时上山不化钱,可以随意跑,当晚我们到处打听登山线路,都讲西路险峻,靠近最为壮观的天都峰,三十里路就可爬到景色集聚的北海,途中吃住比较方便。次日,天还没有亮,我们吃了早饭,各带了两只馒头,连一口水也没有带,就与一些旅客同行,走上了步步增高的石台阶。一路上全是悬崖峭壁,还有一段提心吊胆的险桥。未爬几里路,过了“慈光阁”,同行的人纷纷回撤。只剩下我们孤零零两个人,硬着头皮向上爬,几乎每爬几级就得坐下来歇一阵。两只馒头早已下了肚,肚子里肌肠辘辘,腿肚子酸痛不已。真倒霉,又迷了路,走到三岔口,不知向何方。山上路路通美景,一旦走偏了,就会误入无人之境,那就惨了。 我们坐在山道上进退两难,等了好一会,山下来了一位双肩挑担的人,走到我们面前时,他一肩挑着扁担,把前面货担搁在山道上,后面货担悬空,从另一肩上卸下一根叉棍,一头叉住后面扁担,一头顶住地面。他是上山送货的挑夫,在狭直山道上他就是这样休歇的。得知我们探路,他十分爽快地叫我们跟他走。他拿起叉棍,一头挑在另一肩上,一头翘着扁担,形成三角支架,挑起货担迅及上山,把我们带到上山的必经之地“半山寺”。 走进寺内,只见一位老者,很像还俗的老和尚。我们直言相求,要吃要喝。老人把存放的几块锅巴,用热汤泡给我们吃,真鲜美,我险些说出是“骨头汤”。给他钱,他不要,只肯收几两粮票,还一再表示歉意,真是“善哉!善哉!”如果没有那位诚信的挑夫和这位善良的老者,那次上黄山恐怕就成了泡影。指明了路线,又增添了能量,我们才有了决心,继续向前进。爬的过程中,仍然是上气不接下气,我们采用口头计数的办法,每爬十级歇一次,歇歇爬爬,还爬了一段无依无靠的山梯。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心里还真有一点骇怕。 当我们穿进两边高嵩入云的峭壁之间,阴暗潮湿的狭谷“一线天”时,听到有人喊:“下面有人吃中饭吗?”我们没有见到人就连忙回话:“有,有。”爬出缝口,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就是黄山中心景区“玉屏楼”。我们先到饭店狼吞虎咽吃饱饭,随后饭店职工为我们当了导游。让我们看到了从石缝里挤出来的“奇松”——迎客松、陪客松和送客松,向我们介绍了黄山上最为高大雄伟的两座山峰——天都峰和莲花峰以及依附的奇异怪石:“仙人挡天路”,“天鼠跳龙门”、“采莲船”、“孔雀戏莲”等等,真是形象逼真的天然雕塑,无不让人叫绝。他还告诉我们:不上天都峰,白跑一场空,爬上“鲫鱼背”,看到峰顶上的“仙桃石”才算到过黄山。我们凝视了“鲫鱼背”,好像一付垂直的云梯戗在天都峰的胴体上,它是由人工在石头上凿出来的,一眼望不到顶的级级台阶,使我们望而生畏,失去了登峰的勇气。加之,太阳西斜,去北海的路程才走了一半,心里无底,不敢迟疑,只好恋恋不舍地从天都峰的脚下,抖抖惑惑地爬上两边均无档攀的山脊“鳌鱼背”。从怪石“鳌鱼驮金龟”的旁边一走而过,折转下坡,走进一遍开阔地,转了好几圈,全然不知东西南北。好一会才见到一队身背水泥预制板的搬运工人,才把我们带到设有气象台的黄山另一高峰——光明顶的脚下。 我们再也不敢观景,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步履维艰地爬到北海。进了北海宾馆,那里的主管竟是我们老乡,江苏南通人。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趁着傍晚的余暇,带我们站在馆外的平台上,观看了广为传颂的黄山标志景点“梦笔生花”,原来是一座像似毛笔尖向上的小山峰,在笔尖上长出一棵枝干苍劲的翠松。加之,远近的笔架峰,书箱峰……组合成想象的书房,十分好看。抬头望东始信峰上的怪石“仙人下棋”“仙人背篓”……真是神工巧作。西北方向的狮子峰是观看日出的最佳处。他还告诉我们为防不测,在山上看景“走时不看,看时不走”的山规。接着他又精心地安排住宿。为减少我们的开支,主动打电话告知黄山宾馆不要重复记账。还叫食堂专做几个菜,让我们享用,真可谓无微不至。正当我们吃饭的时候,从外面进来几位身背大口袋,脚裹白布袜的采药工,他们刚从山上归来,一边哼着小调,一边从大口袋里倒出品种繁多,姿态各异的药草。我们边吃边看,为他们的收获谈笑着。突然,“咳嘣”一声,我的牙碰到混杂在饭菜里的砂子,我吐出饭菜,用舌尖一舔,上齿一颗牙缺掉了半个。俗话说:“螃蟹欢很了,就会掉爪子”,乐极而生悲嘛,也是我那次上黄山留下的美中不足。 原打算第二天早点起来看日出,因太累太困,醒来时,太阳已露出了笑脸。虽然没有看到日出,但有幸看到了“云海”。门外笼罩着一层缓慢起伏的浮云,昨天见到的山峰象小岛似的在云中时隐时现。老乡指着远处一座像似猴子的石头说:那是“猴子观海”。他还告诉我们向西走,就是西海,可以看“武松打虎”、“仙人晒靴”、“仙人踩高跷”等等怪石,我随势眺望,根本看不见。是啊!在号称方圆五百里,仅风景区就有150平方公里,大小七十二峰,加之千奇百怪的奇松、怪石、云海、温泉。。。。。。仅靠一二天时间,怎么能够看得清,爬得完呢? 说实话,走了一天山路,双腿紧绷绷已难以迈步,胆寒得不敢再从原路下山。我们惜别北海,辞别老乡,提着沉重的双腿,迈着哆嗦的步子,从东路始信峰下山,顺顾了黑虎松、合掌峰、喜鹊登梅和云谷寺等景点,一路下坡,走了卅里。回到前山,我们再次温泉沐浴后,躺在席梦思的床上,一边捶着腿,一边评估东路要比西路好走。回到扬州,我凭借对黄山概况的粗略认知,到处炫耀,总想弥补不足,何日再上黄山。 十年之后,机会来了。1983年的春夏之交,我再次去了一趟黄山,那是我们单位部分同志及其家属亲友共同组合的一次集体旅游。尽管当时已经进入改革开放年代,旅游开始兴起,但像我们如此上黄山还是比较罕见的大胆之举。去之前,没有声张,上了车才告诉大家去黄山。大家兴冲冲,乐滋滋,虽然一路上吃、住、行遇到了不少的困难,但都能一一化解。乘着一辆借来的面包车,不是断电,就是漏油,修理好几次。一次水箱坏了,需要电焊,路边修理厂工人焊不好,是由我们一位学过焊接的同志焊好的。汽油用完了,带去的江苏省油票在外省不能用,我们就在路上拦汽车,找单位,好言相求,遇到了不少好人。吃的多是路边小店的廉价饭菜,自带的黄瓜、西红柿、充当水果,吃得津津有味。住的是十多人一间的上下铺或浴室大通铺。由于路上耽误的时间较多,上下黄山只化了一天时间,大家累得抱住腿肚敲,还是谈笑风生,兴致勃勃。在游览黄山的前后,我们穿行了苏、皖、浙、沪四个省市,舒心了一场,了却了心愿。 那次上黄山,也遇到了不少不尽人意的事情。可能是季节的缘故,瀑布断流,溪河无水,原来的温泉浴室没有找到,男同志进的大浴室,只是地表渗水,毫无温泉沐浴之感。只在上山时见到几块浮云,云海、日出均不逢时。所见景物都是十年前的再现。由于来去匆忙,有的上次见到的景色这次也未看见。依照东边比西边好爬的“经验”,没想到从东上坡,坡度太陡,使两位同志爬不多高就下了山,千里迢迢来黄山,却留在山脚下,望山兴叹,那是什么滋味?爬到“鳌鱼背”的时候,风雨交加,山路太滑,好几个同志坐在光秃秃的山脊上用屁股向前慢慢地移动,让人胆战心惊,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得了!我为那次“苦玩”黄山感悟颇深。既不是文人墨客,又不探求天文地理,作为平常人到一地,看一眼,玩一次,也应心满意足了。许多风景区留有“×××到此一游”的遗迹,据说还是效法的“乾隆遗风”。可见“到此一游”而不二游,是蛮有见解的。为此,我发过誓:到此一游足矣,毋须故地重游。不过, 人生多怪事,又是一个十年,我居然第三次上了黄山。1992年夏天,应对口单位之邀,随组织去考察学习,顺便参观游览了九华山、太平湖、黄山、太极洞等名胜古迹,这是我有生以来的一次坦荡疏畅,心旷神怡的旅游。一路上汽车随同,吃住无忧,上黄山也不爬了,从云谷寺乘电缆车直抵白鹅岭,免受了腿脚之苦,晚间还跳进温泉游泳池里畅游了一番。说实在的此次上黄山,我对黄山的景色已无新鲜之感。 只是到了天都峰的脚下,我已三临其峰,此次仰头望去,“鲫鱼背”的台阶好像加宽了,扶杆上的铁练好象加固了。在众多登峰者的吆喝下,我一时产生了翻山的闪念,可再一想,年过半百,体力不支,又一次失去了登峰的勇气。此时,我坐在山脚下,目送着攀爬者的逐级升高,专注起扶杆铁链上一个挨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当地的摊贩告诉我们,这是“同心锁”。情侣们为了心心相印,百年和合,将形态各异的金属锁,成双结对地交扣在练条上,誓与黄山共存,海枯石烂不变心。这是多么美好的一道人造风景线啊!其后我还与摊贩们聊起另一话题:人都说爬天都峰危险,真的有人从山顶掉落吗?他们说,有过的,否则就不要告诫爬山人,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了。来旅游的人,只要小心谨慎,出事的并不多。倒是有些犯过罪的人走投无路来此跳崖自杀的;还有婚姻不顺,殉情寻短的。有的人掉下去连尸首都找不到。世界上的事,常常祸福相倚,顺逆相随,园缺相生。人们在欢愉的时候,总想远离不幸,但谁也不要漠视悲悯情景的出现。 说实在的,要是自费,我是不会再去黄山的。1997年秋由于上级组织到芜湖、铜陵、黄山屯溪等地考察学习,其中,掺和着对我们几个即将退休干部的慰藉,我随大流,第四次上了黄山。此次上山,我在环顾重温旧景的同时,更多地是弥补遗缺,沉思遐想。 “观看日出不如意”。此次上山是乘东路电缆车于下午抵达北海的,那里人山人海,我们只好到西海住宿。因离狮子峰不远,是观看日出的好机会。凌晨四点不到,所有住客都已起身,争先恐后地打着电筒赶路。到了狮子峰的脚下,汇集北海大批住客,人声鼎沸,只听得“快!快!快!”的叫喊声,爬山者一个顶住一个,只能上不能下,我们这些年近花甲的人看日出心切,拼命地向上爬。爬到山顶,一遍漆黑,人头攒动,难以插足,不少人踩在滑石斜面上硬撑着。只见东方渐亮,不见太阳探头。等得心焦,有人提议去光明顶,那里也是看日出的好去处,又可向前多走些路。正当我们走到光明顶的脚下,只听得狮子峰上呼声一遍,太阳出山了。因被山体遮挡,我们未能看到日出,我为之叹息。几十年来,我四上黄山,又去过泰山,到过黄海,“日出”景观一次都未看到,非常懊恼。我如果在首上黄山的时候,主观上有点恒心和毅力,抓住时机,克服困难,下决心看到日出,那里会有这样终身遗憾的悔意呢? “照相留影添百岁”。外出旅游,拍张照片,作个纪念,是件顺理成章的事。平时我喜欢替人拍,不太喜欢拍自己。幸许自知年龄大了,也该留个纪念,见“玉屏楼”有电脑摄影,随拍随取,我竟一反常态,化了廿块钱,拍了一张头像较大,配有“迎客松”背景,框架一尺的大照片。拍摄当天是1997年10月12日,照片上竟打成2097年,整整多了100年。原想要摄方重拍,但一想,这不是对我延年益寿的预兆吗?是在祝愿我长命百岁也。当时我虽不到60岁,可百年之后的照片已经拍成,何乐而不为呢?把这张照片挂在家中,为已成了“160”岁的“世界第一老人”还在逐年增寿的我,时几发笑。如果真到21世纪末因医学发达,我还活在人间,以此照片不到60岁的脸谱和我上世纪30年代出生的证件,向全球曝光,或许还能成为人寿史上的一大“奇观”而闻名于世呢。 “仙客显现人生路”。傍晚到了西海,登上“排云亭”,就想看看太阳是怎么落山?可是西边山上的怪石“仙人晒靴”不时地展现眼前,一块巨石好像戏剧舞台上的官靴,底朝上,口朝下,让夕阳照晒。给人想象此官正睡卧在家中闲逸无事,或说此官因故踢翻靴履不予理睬,怎么猜想都行。进而我在想,黄山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取名“仙”、“客”的景点?仙人峰、仙灯洞、仙人挡无路,仙人下棋,仙人背篓、迎客松,陪客松,送客松,还有望客松……谁都知道,山上的景色是自然形成的,定景取名则是后人所为,必然与人生相关,有其寓意。其中,有现实的写照,事物的借喻,社会的影射,思绪的发泄,人生的感悟。我当时触景生情,像我们这一年龄段的“仙客”,快退休了,告老还乡,解甲归田,是“脱冠晒靴”、“下棋”、“背篓”的时候了,过点安逸的晚年吧!不要挡“路”,更不要“57(岁)贪得急;58还想发;59捞到走;花甲之年成为阶下囚”。至于上山的其它各路“仙客”如何应对人生,那就各取所需,各有所思了。 “伟人丰碑千古垂”。真是日月如梭,自92年第三次上黄山过后没几年,这次我们从黄山西路天都峰下山时,也乘上了电缆车,据说西海也要建索道,山中的崎岖小路可以不走了,下山后即可乘汽车通向宽敞的环山大道,真是日新月异,耳目一新。在桃花峰下的一条公路旁,我们见到一座既有古代风味,又具现代时尚的建筑。细读简介,这里是我们国家第二代领导核心邓小平曾来黄山时下榻的地方。这位中国改革开放的先、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设计师在此绘制蓝图,构思画卷,为我们创建了多少伟业,保护了多少遗产。我们能在游览名胜古迹的时候,见到伟人的踪迹,好似受到一次爱国主义的阵地教育。我十分渴望在祖国名山大川上多留些革命前辈的英名,让伟人的丰碑与名山巨峰一道流芳百世。 就在我追忆四上黄山的当儿,我们已经踏上了回归祖国怀抱的港澳热土,观光数日,欣慰之极,浮想联翩,不时想起先辈孙中山、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如果没有他们的眷国之心,没有他们的毕生奋斗,没有他们的高瞻远瞩,没有他们的惊世魄力,没有他们的英明决策,我们伟大祖国的锦锈河山能像今天这样雄伟壮阔、举世瞩目吗?我们伟大祖国的各族人民能像今天这样意气风发、顺心如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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