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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害怕黑暗的动物。 白昼意味着活着和享受,而夜晚则是休憩,或者是死亡。人类往往对于白昼多了几分的留恋,而对于黑暗常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因而就有了灯,灯是人类企图把白昼般到夜晚的一个尝试,细细的灯捻,小小的灯亮,常常超过本身的亮度,直接照进人的心房。 有灯的地方,就有黑暗;有黑暗的地方,就渴望着光明,整个人类进化史,与小小的灯光密切相关。人类是一种不怕跋涉的生物,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走着,已经在这个星球上走了很长的时间,在所有的足迹里面,几乎都点燃着一盏灯。这些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灯给人类增添了勇气,使人类开发自然的勇气成倍地增长,一直增长到现在具有的程度。 我们所走的每一步都与灯有关,不管是哪一盏灯,也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灯,在灯出现的地方,总是与黑暗的氤氲有关,灯是强硬的,直接插进了黑暗的深处,她的美丽的程度与她与黑暗对抗的程度有关。因而我十分怀念在遥远的乡下,怀念在农舍和农舍外摇曳的灯花,怀念还没有普及电灯时候,摆在桌 子上的忽忽悠悠的煤油灯,一根纤细的灯捻,就把心点的热乎乎的,那些个夜晚也因此而神秘起来。 我小时候,住在河坡老街的老房子还没有通电,自然就只有借助煤油灯来照亮。虽然仅仅是小小的灯头,也能在它的周围罩上光圈,一圈,一圈的。屋子里一部分的空间是亮的,由灯捻燃烧处向四周辐射,光亮仅仅进行五、六米的地方,就走不动了,同一间屋子就成了两个世界,有的是亮的,有的是暗的……黑暗和光亮这样对峙确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时侯,灯光虽然幽暗,人们照样可以在灯光下做各种的事情,女人在灯下纳鞋底,小孩子凑着灯光看小人书,做作业,灯烟把小脸熏的黑黑的。母亲的手巧,会剪纸,她从别人那里找来花样,也要借着煤油灯的浓烟拓出来,再用红色的亮光纸剪出来,一个化丑为美的过程就进行完毕了。 人类是在欲望中产成的,又是在欲望中发展的;灯光是在黑暗中产生的,也是在黑暗的背景下悄悄连成一片的。中国旧历中的元宵节就是这样的灯的大联合,是灯 的盛会。到了正月十五,在春节期间有点疲惫的人一下子又活泛了,沸腾了,他们不再用语言做交流,而是一种灯花的容器——灯笼来释放自己的愿望了。于是,城市和乡村一下子就成了灯的海洋,城市和乡村也没有了界限,互相融合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说不清是农村包围了城市还是城市包围了农村。看看吧,宫廷了有宫灯,街市上有街灯,湖泊、河流里还有水灯,当然还有孩子们的欢笑的纸灯笼……人声如潮,灯火宣泄,把人的内心的愿望(包括欲望)演化到一个极至。 由于有了灯的存在,人类就有了资格去蔑视任何有黑暗的地方,凡是有黑暗的地方,就有人在那里高高的挂上一盏马灯。三年前我去邯郸 的水乡——杩头镇看过一次荷花灯,因为这个镇依河建村,又盛产荷花,村人感谢河的恩泽,每年都要在河里置放河灯。只见夜幕降临以后,八、九点吧,全村的人都出来拥挤在河堤上看河灯。河面上已经搭建了临时放灯的码头,放灯人把一盏盏用纸糊的荷花形状的船灯放进了河水里,任水随意地荡漾,灯光把水面照亮了,把水里的树影映照为金黄色的。 我所生活在冀南地区,是古代的黄河故道。黄河有泛滥成灾时候,也有颐养田野的时候,朴实的冀南人像对待好邻居一般对代黄河,心中念叨着黄河的好处,每年都要为黄河摆灯……直至后来黄河南移,这里的人民还有摆黄河灯的习俗。每年的正月十五,许多的村庄都要找辽阔的地段,按照一定的比例在大地上钉上木桩,木桩上摆上油灯,在用绳索把木桩连到一起,围成古老的八卦阵,人在方阵里游走,渐渐地就迷失了自我,只看见身边是无边无尽的灯火……有灯相伴,心就感到慰籍。 地面的黑暗并不大可怕,可怕的是心灵的迷茫。仔细的去想想,这种迷茫很多时候不是因为贫困,反而是因为富有;不是因为得到的太少,而是因为得到的太多。在时间的宽带网上,我们人类已经走了很久了,但依然在一个黑黑十字路口徘徊,像一个举足无措的孩子;有好多的黑暗包围着我们,我们不知道怎样去驱除黑暗,傻傻地看着远方的灯火。 灯光夜色闪动,人由于灯光而变的通明。我们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注定要周期性的被黑暗笼罩,在黑暗中期盼,因而才有光明的魅力无穷。因为了光明的可爱,就有人企图永久的留住光明,就像秦始皇想长生不老。我属于另类,还是一个孤独的黑暗的承受者,仅仅喜欢在夜色中听着一盏小灯向我簌簌走来。 昨晚,我遥望着星空,看着无数的天空的眼睛,倜然就想到有个诗人把星星比做是天空的灯笼,天上人间,彼此无界,大家都是应该看得见的吧。如果别的星球上果然居住着生灵,他们望我们的星球时候该是这样的感觉呢,又能看见什么呢?我想,我们手中的灯笼,还有彻夜未眠的灯火,才不会构成地球的光亮呢(可以忽略不计),他们望我们的时候,也仅仅上一颗或明或暗的小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