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是浪漫的故乡

在很长的时间内，我一直错误的认为一个地区是否浪漫取决于它的山光水色。一个人是否有灵气，也取决于他所生活的物质环境。所以，由于我从小和邯郸这个北方小城结缘，一直躁着，就天然感到自己的血管里缺乏水，也缺乏绿，就像是沙漠中将要蒸发的水珠，我不停地希望着自己的血脉能和江南的一个什么地方的小河相连，只有这样，自己的心里的一些叶子才能可爱地舒展。

实际上，自己从1995年以后，就像一个漂泊者，不停地在祖国的南北游走，用自己的目光捕捉这个大地上一切能够捕捉到的绿，捕捉着古代的近似山水诗一般的风景。凡是看到这样的好景色，都能使我深深地陶醉好些日子。1998年时候，因为合伙做生意的原因，我频繁地穿梭于邯郸和珠海之间，坐硬板车厢简直把两条腿坐的发肿，但是我还是乐此不疲，就好像在12岁时候看北京是一个童话大世界，人近中年的我看到的南方的一切光彩都是一个童话，只要我不困，就扒在车窗前不停地看啊，想把南方的一切的美景深深的刻进脑海。

会写格律诗词时候，还写过一篇讴歌南方的五律：邯郸花开日，年少游扬州。船远挽云来，湖清映杨柳。云桥听仙语，江水泛轻舟。顾影不在恋，孤楠岂能瘦？

南方对于我，就像一个永恒的彩色之梦。我对于这样的梦沉溺久了，就难免对于身边的景色有点自卑，甚至对于邯郸历史上曾经产生过罗敷女这样的绝代美人而置疑……疑惑在这样干燥的水土里，怎样会产生那样的美丽的精灵呢。人是风景的灵魂，没有美丽的风景，又如何凭空产生精灵呢。我所以成为一个青年以后，就一直被一种“地域的自卑”所啮啃着。我曾经和几个和我一样发狂的人徒步到邯郸以西的姜窑，到这样的地方去考察罗敷女的出身，据说那里有她为了保存贞洁而投水自杀的水泊。

去南方多了，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南方的山水是水彩画，邯郸的山水是水墨画，是碳笔素描。黑白分明的山水和我心底的柔软的那一块领地总是不合拍，惹得我从26岁以后，就一直诅咒这个地方 ，尤其是诅咒这个地方令人讨厌之极的夏季——那种能融化钢铁的炎热确实能烤化人的一切的想象力。我在肥乡县的一个乡村采访过一个来自杭州的当年下乡知青，这个嫩皮白肉的杭州姑娘经过了20几年的邯郸太阳的暴晒后，已经完全是北方的女子了。除了身材的小巧玲珑外，其它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所以你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对人的改造和刻画。

但是，人本身还是可以改变的，甚至对于你已经深深定性的一些事物，在你自己变的成熟一些时候，它们就可以重新进行审视。这几年，随着年龄一天天往上长，我对于邯郸的认识也一天天的改变；对于酷热的夏天不适应也有所改变，至少和一些南方的朋友说到邯郸的四季分明时候，还是有所骄傲的。说，瞧我们北方，热就热的要命，冷就冷的要死，也是一种做人的风格和节操。由此联想到邯郸在近代史上的有名的事件和英烈人物，确实感到这个的地方人很是有男人味道的；也就是说，邯郸的男人是经过了暴热和暴冷的考验的，没有南方的一年如春的温吞，所以就特别容易出人物。

邯郸就如一股大泉，随便流出一条小溪流到外地，就有自己的独特风韵，比如在台湾和日本唱红的邓丽君是邯郸人，再比如蜚声欧美的杨式太极拳和武式太极拳的鼻祖也在邯郸，比如……更不要说发生在历史上的无数典故也发生在邯郸或者邯郸以近，有人说过一句话，“你不到邯郸，就不知道成语丰富。”成语是一特殊的语言现象，是经过历史沉淀的可以捕捉一个民族心灵的媒介。您到邯郸来，即使随便揭开一块旧瓦，下面也藏着经久醇香的成语故事，虽然她有些粗砺，有些不平整，甚至还有点勉强，但你不得不承认她是民族性格的一个细胞，一条脉搏。

哦，粗砺的故事等待着后人的弥补和创造，邯郸的成语大部分来自于古书。古代书面语言惜字如金，也在这些成语故事上得到了映现。它们就好像是一座宫殿的墙、梁、柱等主要构件，其他的具体的细部需要后人去创造。这也是一件很好事情，前人做粗工，后人干细活，这就衔接上了。我不知道成语专家们是如何对涉及邯郸将近500条成语怎样分类的，我自己心里已经把它们分为“策略类”、“纪实类”、“气节类”三大类，至于男女之间的缠绵基本在邯郸成语中是零，好像战争让女人走开，不断处于战乱中的邯郸一直在大开大合中淬火，就没有“商女不知亡国恨”的缠绵，站在丛台城头看刻在石碑上的古典诗词，大部分是南方的文人，或者到邯郸做官、或者是到邯郸游览南方骚人的即兴之作。那个真正的唐代的狂人（也是诗人）李白是骑马到邯郸来的，他在邯郸的酒肆真正看到了北方美人的韵味，同时感受到这块土地上的刚烈之气，这就把这个狂人顶了一个跟头！没有办法，就只有硬头皮喝酒，喝醉了（大致是七成醉吧），趁醉而作诗，抒发一下思古幽情，在诗歌中对于邯郸美丽女子和英俊的白衣少年给予充分的赞扬后，悻悻地骑着马离开了，无端就收敛了一些“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狂放。清朝乾隆皇帝曾经两次到邯郸丛台，看到古城今非昔比，也是一派无可奈何。还有老家在四川被人称为现代诗圣的郭沫若先生，他在1962年来邯郸登上了当年赵武灵王检阅军队的点将台——古丛台，遥想当年灵王霸业，竟然一时灵感堵塞，仅仅做了一首干巴巴的七律旧诗，成了人们对他已经江郎才尽的一个证明。

我喝酒喝到六成醉时候，最爱胡说八道，这个时候谁也不要问我，该如何教育孩子，该如何让孩子取得高学历？因为我会满不在乎地说“哎呀，在邯郸长大，谁还去上学呢，只要弱智者才上学……”是的，我的脑海里，在有过如此辉煌历史的古城，历史的风云早已经浓缩了她的文化，只要您细心品味，就会发现在每堵矮墙的后面都有文化，在每个瓦片的缝隙里都镌刻着历史。

所有的这一切，使我到了中年时候，竟然如初恋一般爱上了邯郸，我感到了邯郸的“气”，它蕴积已久，十分雄壮，毛泽东来到邯郸说了一句“邯郸是要复兴的。”大部分政治家认为这是对于经济而言，我则理解为根据邯郸的“气象”而感。看看，邯郸的历史蜿蜒两千余年，对于一个人生命可能是死过了20—30次，但是对于一个城市，或者对于一种文化，她才刚刚出生。虽然我现在还说不清她所处的是内涵，还是外延，但是走在大街上，我能分明感到勃勃上升的地气。所以当南方的朋友说邯郸缺乏清秀时候，我就如一个狭隘的地域保护主义者似地和人家争论不休，我振振有词地说：“一个地方的清秀在于内，不在于外。缺内在的清秀，虽居明山秀水而难免浑浊，心怀清秀，虽伴荒山贫地而依然丰富。”

今天是正月十三，已经将近元宵佳节，我又趁着游人还没有趟水一般云集到街头看灯，就自己独自到大街上徜徉，感受着这块古老而年轻的土地的律动。街道的两旁到处都是有关邯郸的成语出处的灯箱，虽然其中的大部分我都耳熟能详，可是突然看见一条“梅开二度”的成语，立即激发了我的新鲜感，就凑近看去，哦，原来是一个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说的是唐代名臣之子梅良玉和另一位美貌女子陈杏元之间的爱情故事。当这一对恩爱夫妻终于重新结合时候，丛台下的梅花都一时怒开了……好浪漫的故事，好凄婉而完美的情结，在绍兴的大诗人陆游和唐婉握别“红酥手”时候，丛台下梅花帮助圆满了两个有情人的好事。还有那个在戏曲中出名的苏三，也是家住邯郸以东不远的广平县，苏三经过了磨难，也是和心爱的人结为良缘，所以，我总是觉得邯郸这个的地方的地皮好，浪漫的事情不仅仅停留在浪漫阶段，总是能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一个完美的了结。只要有人生活的地方，就存在着浪漫，所以，我说邯郸虽然不是浪漫的巴黎，但是她也从来就是一个浪漫的故乡。

哦，我已经向朋友说了不少的邯郸好话了，说话总是要留有余地的，不然的话，当朋友真的来到了邯郸就该失望了，所以我把更好的语言留给朋友们，你们来邯郸时候千万要暂时忘记我以上的叙述，就真切地自己体会一下，说不定会有更多的感受呢。（微笑句）

于已酉年正月十三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