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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过之后 有个朋友,孤身在外闯荡多年,事业小有所成,生活却一遢糊涂,眼看奔四十的人了,至今仍不愿走进围城。他告诉我,他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经历,那是他仅有的一次真爱,他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却留下了不愈的伤痕。在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凄然而终之后,他又遇到过许多喜欢过他的女人,其中也不乏让他心动的人,但是无论这些女人以怎样的方式爱他,他都无动于衷,冷酷无情,似乎炼就了金钢不屈之身。 他说:“有她的时候,我只想燃烧,尽情地燃烧自己;在她离我而去之后,我再不会燃烧了,哪怕别人正在为我而燃烧。她彻底打碎了我对爱情的迷梦,让我丧失了爱的能力。我深切怀念爱着她的那些日子,却永远不可能象爱她那样再爱任何人,因为任何理智的、有所保留的爱,都不再是爱。” 朋友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了米兰·昆德拉小说中的人物鲁本斯。他是个把色情和爱情断然分开的人,并极力回避爱情的发生。他愿意和女人保持身体上的亲密,却不愿意把这种关系与爱情联系到一起。小说中这样写道:“鲁本斯将他的艳遇推到‘爱情之外’,这并非出于冷漠无情,而是因为想把艳遇限制色情的一般范围内,防止艳遇给他的生活进程带来丝毫影响。爱情的一切定义总会有一个共同点:爱情是某种基本因素,将生活变为命运;在‘爱情之外’发生的故事,不管多么美丽,因而必然地具有插曲的性质。”显而易见,鲁本斯这样为爱情和艳遇划界,主要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以免生活受到影响、自己受到伤害。这是因为,真爱一个人往往要耗尽心力的,而艳遇则大半属于游戏的性质。只要不付出真心,不动真情,无论关系长短、如何结束,受伤的都不会是自己。 进入现代社会,人似乎变得更加聪明了,愿意把自己投入到激越、深挚的爱情中的人也越来越少了。阎真在《沧浪之水》中写道:“这是一个速朽的时代,一切事物都即生即灭,随枯随荣。”爱太沉重,不如逢场作戏来得轻松;永恒终虚空,不如速朽更实惠;痴心与执着,到头来亏的都是自己,何不来去快如风、潇洒走一回?于是,爱情成了“每月一歌”、“半月谈”,到最后,甚至爱与不爱都不说了,一切简化,直奔主题,以至于从床上爬起来,转脸就记不起了对方的模样。 从未爱过的人,不可能真正懂得深爱一个人时那种大幸福和大煎熬,也不可能明白爱对于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虽然爱过之后,许多人都会象我的朋友那样,变得心恢意冷,但是,如果他的生活中没有那个令他深爱的女人出现呢?他的人生将会失去多少色彩?他的心中是否仍将一片荒芜?爱情可以结束,而美丽是不会消失的。爱情燃烧时所随的痛苦和煎熬,较之于可以终身回味和享受的人生美丽和心灵快乐,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愿投入真爱的现代人得到了轻松,同时也失去了爱情独有的美丽。你默默挚爱着一个从未抱吻过的女人,爱才可以孤独神往中变得神圣而富有魅力;两个人一见面就上床,即使多多少少有过爱,那份美丽恐怕也将随之烟消云散。我也承认,爱情在现实生活中很难让人只享受美丽而不受煎熬,甚至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也没有力量让爱情之火燃烧不熄。但是,有过即是永恒,时间总在某个点上凝固,曾经的爱即使不能激情永驻,你会因为它的存在而拥有一笔无价的财富,无人能够将它剥夺和占有。 朋友是幸运的,因为他爱过,它可以年复一年地在已远逝的旧梦中不断地洇渡、不断地遨游,默默地守望着自己心灵中那道永恒的风景。面对朋友现如今生活的混乱,我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我知道他的伤感和无奈,也知道即使再有一万个逢场作戏的女人出现他身边,也绝不会取代一次真爱所带给他的心灵震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