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二）

文 /foxy

自此，几次驾车在路上相遇，两人都要特地停车打声招呼或者说上几句话。如是，唐婉与顾伯伟已然很是熟识了。

    从顾局长到伯伟，中间经历多少环节，皆无从细说了。

    认识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在离唐婉租住处不远的那家叫"梅妮"的咖啡馆里，唐婉知道了顾伯伟如何努力从一个小干事坐上今天的外经局局长宝座的历程。唐婉还知道顾伯伟的妻子原是一家企业单位的出纳，丈夫显达后就退居二线全心当起顾太太，侍候顾局长与女儿的衣食起居。身居要职，顾伯伟大多时候身不由已，在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兴许是闲着发慌，顾太太迷上麻将，先是约了人在家里玩几圈，后就请了个乡下女人打理家务，悠着心上别人家去，整日整夜地筑城，反倒是顾局长很难在家中见到太太了。直至某个周日，因女儿学习成绩的滑波顾局长夫妇被女儿的班主任约着要来家访，顾伯伟突然发现：几时太太变成了一个满身赘肉臃肿不堪喋喋不休的老妇人？那个青春活力灵巧乖张的小女人哪去了？？

    "她麻将打上瘾了。"顾伯伟呷了一口咖啡有点自嘲地说。

    "所以你喝不加奶也不加糖的咖啡？"唐婉开着玩笑说，"别介意，我是说谁都有自己的一本经，苦乐自知。"唐婉止住玩笑。

    许多年以后，唐婉依然认为，第一次邀顾伯伟到自己独居的住处是因了"梅妮"咖啡馆里回旋的那首《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情不自禁？

   其实当时除了随意聊聊，什么事也没发生，唐婉却清楚地知道，这会是顾伯伟与自己之间所有故事的序幕。

    那个炎夏的下午放学后，唐婉留下来帮顾老师批改物理作业。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松软的棉质短袖T恤，笑起来一嘴两面针广告里一样的牙齿，再偷窥着顾仲康浓密的有点儿卷曲的半头短发，想着老师那一身的健康与美好，唐婉兀自心慌意乱起来。

    唐婉愿意堂堂都上物理课，唐婉更想每一次考完试都能帮顾仲康老师批改作业，那样唐婉就能更接近顾老师一些。

    唐婉的物理所以几乎没落下第二名。

    有几次顾老师不经意间拍拍唐婉的肩头作为对她的优异成绩的嘉许，唐婉会为此发呆了一整天，然后便觉着一颗心泡在蜜罐里。

    那时的顾老师，是唐婉的理想。

    当然，唐婉不说，谁也不知唐婉的心事。

    唐婉这样把心事以及优异的学习成绩带到大学里头。

    大三时，唐婉自觉着心事藏不住，便与政法系的那个叫吕扬的男生恋上了。

    吕扬有许多方面象原来的顾老师，很健壮的体魄，特别是那种坏坏的浅笑，唐婉觉着醉心的那种笑。

    与吕扬相处的日子里，唐婉喜欢触摸他的有点卷曲了的浓发，这时，唐婉会惊讶于自己触摸的不是吕扬的头发，而是顾仲康的头发。

    唐婉很不平的是，顾老师甚至不知道她满头满脑在想他。

    那场该死的车祸曾让唐婉的心支离破碎。高考结束不久，顾老师便死了。

    为什么顾老师要晨跑呢？为什么晨跑要选择在国道线上呢？为什么被压在大卡车下面的人会是顾老师呢？顾老师甚至不知道她满头满脑在想他。顾老师！想及这些，唐婉都要在心里凄厉地低唤几遍，顾老师！！

    和许多大学里的恋人一样，唐婉与吕扬的爱情，也结束于毕业后的各奔西东。吕扬自然要回北方他的那座海滨城市，而唐婉，却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远离，因为南方还有她的年纪渐大的母亲和唯一的有些弱智的弟弟。

    如果父亲不在一年前去逝，唐婉会跟吕扬走的，唐婉想。

    唐婉从没跟顾伯伟谈及这些：高中时的心事，大学时的吕扬。唐婉不说，她想，其实也没什么必要说的，也说不清的。

    从此，唐婉却沦陷在四面八方都是顾伯伟的世界中。

    她想，他一定也想她？

    没有应酬的夜，他们打电话相约到咖啡馆或小酒巴坐上半晚。

    再一次到唐婉的住处，他们不再以顾仲康的早逝为话题，是的，久远的伤心事重提一样让人神经衰弱--那个黑色的暑期，顾老师的死与高考落榜，唐婉宁愿选择后者。

  两个人之间关系的跨越其实在预期中。就如唐婉知道例假总是要来的一样，提前或者推迟一周都属正常。所以当他们拥抱在一起时，两人都认为是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但彼此的默契与狂热还真教各自暗地一惊。

    交织在一起的两个身体，唐婉怵然觉着，急风骤雨里，她就是港剧片里头的那尾青蛇，她蜿蜒盘绕着对方，寸寸逼紧。

    顾伯伟没料到这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子竟如此让他销魂。

    待两人完全地熟悉了彼此的身体后，唐婉追问：

    "明知是个桃色陷井，一样跳进来，是不是觉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整个一只吃腥的猫！"

    "这样精致的女子，换谁都会迷失自己。"顾伯伟握紧她的双乳笑道。

    "哦，伯伟！"唐婉呢喃着轻飘飘地温顺地将自己埋进他的怀抱，两片俏唇顺他的颈项吮吸。顾伯伟俯下头扣紧她的身，两人便双双再次跌落到深渊里万劫不复。

    他的壮硕与力量让她沉迷，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放荡。她以为，他便是她的今生了，尽管有时她能从他的眼里读到一丝愧疚，她知道，他的愧疚是对于家庭的，但她噤声不语。

    她读过一篇爱情小说，里面有一句话这样说：

    "也不是恶意要破坏人家家庭，只是如果你爱上一个人，那就没什么情理可讲了。"

    唐婉想，正是这样的不可理喻！唐婉又想，其实这份爱应该在高中时就发生的。于是唐婉又会忆起发白的牛仔裤和松软的短袖T恤以及帮着批改作业那次无端的心慌意乱。

    顾伯伟喜欢一身西装，夏天则一律的穿衬衫，有时有纹条的有时没有。唐婉说他怎么打理自己都是一样的伟岸与帅气。他则会浅笑着说他已老了。

    顾局长不过四十零头，不知谁说过的男人一朵花的年龄。

    自那次在咖啡馆里提到顾太太，两人似有默契，涉及他的家庭的话题几乎没有。他们只尽情地欢愉，不让烦恼打扰他们。

    在他眼里，她的善解人意，她的超脱，甚至她的近似疯狂，都是他想解开的迷。但他从不发问。

    他当他的局长，她上她的班，然后他们每周三二次相聚。他却从没在她那过夜，缠绵过后即使已是凌晨，他一样起身回家，她也不阻拦他。

    有时她也自问，这到底算不算爱情，她与这样的男人会有好结果吗？

    唐婉检查了自己，除了收受他去欧洲考察时买给她的一枚别致的胸针，她从没要过他的钱，她也没在意过他的职权。而她需要他的身体，他的浅笑，她清楚着他也珍惜她。

    每次做爱，他与她都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于是，她断定，他们之间，一定是爱情。至少，他们是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