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熟了的时候
文/风清纳兰
杏子熟了的时候,我又一次回到了故乡的山林。
漫山遍野的杏树上都结满了累累的杏子,黄澄澄的杏子把绿色的山林装点的分外多娇,那真是美丽非凡的画面,犹如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意境一样的令人赏心悦目。
杏子熟了的时候,回到故乡的山林,不只是想领略杏子丰收时如诗如画的场景,更想亲自体验一下从树上摘杏子的乐趣。
杏树的品种不少,除了友谊、龙王茂之类的仁用杏,还有大小颜色都略有不同的鲜时杏。鲜时杏从树上摘下来擦擦就可放入口中吃了,而仁用杏的杏肉不好吃,要的是杏仁。
因为想带点新鲜的杏仁回去,只能在山里住一周的我,等不及杏子收完后,批量的加工杏仁,便自己动手把已半干的杏核一个个的砸出杏仁来。幸好有孩子们帮我,否则光靠我一个人是砸不出多少杏仁的。
从山林归来时,我带走的几斤杏仁,所需的杏子足能装满一拖拉机。从杏子联想到其他水果和粮食,想来都是一样的,付出很多,收获很小。
捧着饱满的杏仁,心生感慨,从前曾嫌杏仁卖的太贵。其实,即使卖的再贵也是应该,因为从修条田到栽树再到成活,从施肥、除草、剪枝、喷农药,从春天的杏树转绿、开花、结果,从摘下杏子到剥下杏肉、晾晒杏核再到砸出杏仁,要经过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道繁琐的程续,一大框杏子才能剥出半盆杏核,而砸出的杏仁才只有那么一捧。蓦然间对自小就背熟了的唐诗《悯农》中的句子:“锄禾正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有了切身的体会。对一切果腹的粮食和果蔬,都平添了一份珍惜之心。
这次进山,对制作杏仁茶情有独钟。
春天,杏花开时那趟对山林的造访,就喝过舅舅自制的美味的杏仁茶,当时只知道连呼好喝真好喝,赞不绝口地说比市面上卖的杏仁露好喝多了。而这次喝自己亲手制作的杏仁茶,又有了别样的滋味。
从在山坡的杏树上摘下杏子运送到山下,到剥开杏肉砸开杏核取出杏仁,再剥下杏仁的表皮,然后把杏仁放进豆浆机中磨出浆加上山泉水煮成杏仁茶,经过这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后,喝时,品出的就不只是杏仁茶的清香,更有其中的辛苦在心头了。尤其是顶着火红的太阳摘杏子时,汗水都流进了眼睛里,苦涩的人睁不开眼,蛰得人眼泪直流。那感觉真是难以忘怀。
有了这番经历,再捧起雪白而香气扑鼻的杏仁茶,就像是捧着艺术品一样的舍不得下咽,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大口大口吞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宛如在品尝香醇的美酒,浓郁的咖啡,上好的香茗,深深地陶醉其中。
是的,出山时我包里装满了沉甸甸的杏仁,想在自己回到城市后,自制杏仁茶,来重温自己在山林中短暂的田园生活,只不知道用自来水代替了清凌的山溪,味道还会不会如此的正宗和纯净。
这次回山林的另一个难以忘怀的节目,就是吃自己钓的鱼了。
鱼塘与住房只相隔数十米,很是方便。说是自己钓,其实并未亲自动手,是女儿领着弟妹们的孩子在钓,而我则在一边观看。与垂钓相比,我更喜欢的是坐在渔塘边柳树下的荫凉里,悠闲地看一池碧绿的水,看澄澈的蓝天看洁白的云朵,看孩子们钓上鱼来时的欢欣雀跃。如果可能,我愿意学姜太公用无钩的鱼杆垂钓,意不在鱼。
孩子们负责钓鱼,而我则负责烧给大家吃。孩子们吃鱼时一叠连声地夸我鱼烧的真好吃,这让我很是开心。其实,并非我烧鱼的手艺高超,而是从池中新钓上的鱼随便怎么烧都好吃。在山中的一周几乎天天有鱼吃,有时饭菜烧好了,就等着孩子们钓鱼回来加餐呢,这叫等鱼上桌,通常很少有希望落空的时候。这是因为,傍晚时分鱼很爱咬钩。
山里的星星,以其令人惊艳的璀璨亮丽悬挂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虽是盛夏时分,山中却夜凉如水。我和妈妈以及孩子们坐在屋前看天上的星星。每个人身上都裹着妈妈所能找到的衣物。有毛衫、有厚外套、有小褥子,甚至还有棉背心。而我身上则披着一条毛巾被。大家衣着臃肿地挤坐在屋前的台阶上,面对着黑黝黝的大山。夜晚的深山格外的寂静,看山的大狼狗虎子也闭上了嘴巴,静悄悄地蹲在一边,和我们一样抬头望着天空。只时而传来几声不知是什么鸟宛转的啼叫。
满天的星辰就那么亮晶晶地水钻一样地镶在天上,感觉是如此的奢侈。离开故乡去省城已十好几年的我,早已忘记了星星竟可以是如此的明亮和繁多,密密麻麻地天成着银河。那感觉像是在放本色的烟花,深深浅浅浓浓淡淡地撒满苍穹。想想吧,满天都盛开着不凋的烟花,这是何等神奇和壮观的景象。
于是,我们便指着天上的星星,一颗颗地重温着记忆中的童话。
挑着担子的牛郎与织女隔着银河地老天荒地守望着一份美丽的爱情神话,很遗憾当时不是七夕,不能亲眼目睹牛郎和织女相会在鹊桥的奇观。孩子们问,七夕那天,银河两岸的牛郎、织女两颗星星,真的可以肩并肩手牵手地靠在一起吗?妈妈以无须置疑的权威口吻说,当然真的可以。我没机会验证这个结论,可我心里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北斗七星的手柄也清清楚楚地在眸中闪亮,感觉中似可从天上摘下来拿在手中。大家在不停地争辩哪颗是天狼星,哪颗是北极星,哪颗是......因为家居城市,大家早已疏远了天上的星星,所以,难以论断谁是谁非。女儿说,下次进山一定记得带本星星图,认识更多的星星。
有流星在天空中穿梭。妈妈说,看到流星时,在流星消失前如果及时把口袋系上,就能实现一个心愿。孩子们便当了真,回屋找出很多的塑料袋来,不眨眼地盯着繁星闪烁的天空,小妹的孩子那晚竟然系上了四个袋子,还不算未及时系上的。我觉得好玩,也偿试着,可一个也没能系上。因为自己看星星的时候,总是走神浮想联翩,杂念太多,因此,总是不能及时地系上手中的袋子。我不由心叹,或许人到中年的自己早已不再拥有纯净的童心,也失去了纯净的愿望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渐渐复杂,连上天都不再成全你了。真是自己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吗?心头再也没有希望的星辰闪烁了吗?难以言喻的失落感被头顶上亮丽的星星们映照的分外黯淡。努力摇摇头,摇散心头的浮云,学着小外甥女的样子,凝神与天上的星星们对视。
呵呵,也只有在远离城市的地方,才可能产生神奇的传说。
当小弟带着人来山里开始规模性的收杏时,我也到了回城的归期,无法参预收杏的全过程了。我终于明白,尽管故乡这片山林,是我精神的寄托,心灵的田园,可我对大山来说只能是过客,而不是主人。
或许,大山就是我那晚看星星时面对流星未能及时系上的口袋里,跌落了的愿望吧。妈妈可以说是大山的主人,她可以一年中的大半年都住在山中,别无它求心满意足地和大山相守。而我,则必须有其他条件的相伴才能长居山中,带着我的书与笔,在山中过一段与世隔绝的笔墨生涯。原来,自己只是一个俗人。
所以,无论自己多么的渴望与大山相守,也只能作为大山的客人,与其相伴一程!
看来,归隐山林归隐田园生活,永远是我未能在流星消失前系上口袋而遗落了的心愿!
杏子熟了的时候,我到过杏林,犹如一棵开花的树在盛开的时候,没有错过最美丽的缘分。我已经目睹过大山绝色的容颜,从花开花落到果实累累,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和山林,相会在杏子熟了的时候,成就着心中的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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