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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2001年的春节好象是特别的冷，放了假的“振兴聋哑学校”好象是更冷清了些，有家的孩子都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工作人员也都回去过年了。偌大的校园里，只剩下了柳萁一个人，带着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扫院子，贴春联，挂鞭炮。几声幼稚的喊声响在空旷的操场上，刺的柳萁心里隐隐的痛。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柳萁到底想了些什么，也没有人去探视柳萁心里最深的痛。 夜晚来临了，雪也来临了，飘荡着的雪花落在孩子们兴奋的脸上。年，对于孩子们来说，永远都是最美好的东西，不管是健全的还是不健全的，幸福的或者不幸福的孩子，都对年有着大人无法理解的喜爱。 柳萁把她和孩子一起包的形状各异的饺子倒进锅里，听着孩子们在门口的鞭炮声，柳萁机械的搅动着锅里沸腾的水，眼睛直直的描向她曾经的故事。一滴泪滴到了锅边上，“哧”的一声响让柳萁回到了现实 ，再看锅里的饺子已被她搅成了一锅粥。探出头看看那群等着吃饺子的可怜的孩子，柳萁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柳萁的心开始真正的和这群别人不齿的孩子们联系在了一起，她痛着孩子们的痛，苦着孩子们的苦，也高兴着孩子们的高兴。 “柳萁，开门啊，我和豪豪来陪你和孩子们过年了”，正当柳萁自责把饺子煮烂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王馨的声音。还没等到柳萁答应，在院外玩耍的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出去给王馨开门了。王馨这个漂亮的阿姨在孩子们眼里是有着相当的分量的，她在“振兴聋哑学校”受欢迎的程度绝不亚于柳萁这个正牌的阿姨，这一点从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抢着去开门就能看出来。 “孩子们过年好！”，随着大门的开启，王馨带着笑意的问候也传进孩子们笑眯眯的眼睛里，同时传到孩子们手里的还有王馨和她儿子豪豪拖着的一大包礼物。柳萁隔着一条小路笑着看着这一幕，不仅欣慰于王馨的周到和细致。 “豪豪，把玩具和零食给弟弟妹妹们分分，我和柳阿姨去煮饺子”，王馨和面前的儿子交代了一下，就朝着柳萁走来。 “别，你别进去了，呵呵”柳萁挡在门口不好意思的对着王馨笑着。 “干嘛？里边藏了男人？就算藏着男人也不能隐瞒姐姐我啊？我给你把把关”，王馨不管柳萁那一套，推开柳萁径直进了屋。 “柳萁，这……”，王馨指着锅里那锅粥不解的问柳萁。 “呵呵，我说不让你进来了，你偏要来，锅里是饺子，让我煮烂了，要不你尝尝？”，柳萁傻笑着舀起一勺汤就往王馨嘴里送。 “算了吧，看你个苯样！”，王馨偏过头把着柳萁的手把勺放下。 “王馨，你说怎么办呢？孩子们还等着吃饺子呢”一丝阴云从柳萁脸上划过。 “这有什么，我不是来了吗，咱们出去吃”，王馨拉起柳萁的手就往外走。 “吃饺子喽！”，迎面撞上了那群进屋吃饺子的孩子，“阿姨，我们饿了，要吃饺子了”，孩子们对着柳萁说。 “孩子们，今年咱去外边吃饺子，咱也学学人家到大饭店里过年吃饺子，好不好？”，王馨和孩子们说着。 “不去，到外边多浪费钱啊，今年小虫子就六岁了，他的唇裂能做手术了，柳阿姨说省下钱给小虫子治病”，孩子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拒绝了王馨的提议。 “这……”，王馨看看柳萁，看看锅里的烂饺子，再看看孩子们，有点不知道怎么做了。 “真香啊，让我们吃吧”，孩子们饶开王馨来到锅前。 “啊！这是什么啊？”，孩子们看着锅里的饺子奇怪的问。 “不认识啊，饺子，我煮烂了”，柳萁撅着嘴斥责道。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要出去吃呢，呵呵。阿姨，我们就吃这饺子吧，烂了就省了嚼了，更省事啊，你看小嘟嘟正换牙呢，这样她也能咬动了”，最大也是最懂事的伟伟安慰着柳萁。 “你们吃吧，我回屋”，柳萁忽然快步跑回了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伟伟回过头内疚的看着王馨，询问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惹的阿姨不高兴了。 王馨也不知道柳萁这是怎么了，她告诉孩子们先等一会，然后自己去看柳萁。 柳萁没关门，王馨进去后，只见柳萁哭倒在床上，双手使劲的抓住被角，可还是抑制不住啜泣的声音。 “萁萁，你怎么了”？ 柳萁没有任何回答，只是不停的哭。哭过一阵后，柳萁擦擦眼睛，拉开衣厨找出那件驼色的大衣穿在身上，“王馨，我们出去吃饺子吧”，不等王馨做出反映，柳萁已经走出了门。 柳萁的举动把王馨弄的晕头转向的，已经没有她仔细思考为什么的机会了，因为柳萁已经拉起孩子们的手朝着大门外走去。 十一 “柳校长，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啊”？柳萁一开门，迎面撞上了上市委办公室主任王君，他正一边敲门一边指挥他身后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从车上往下抬东西，看样子是面粉，也可能是其他的过年需要的东西。 “哦，你……”，柳萁看着面前这个不算高大但不失威仪、似曾相似却又不认识的人愣住了，她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可又实在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人很熟悉，可在记忆里和这个人却是没有说过话；她觉得自己忽然有一种泉涌般的欲望想和眼前这个人交流，可看着这个人却说不出一句话…… “柳校长，你怎么了”？王君看出了柳萁的异常，不解的看着她问。 “柱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时，王馨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她的弟弟王君站在大门外颇是意外。 “姐，你也在啊”，王君看到姐姐在这倒是一点也没吃惊，他轻描淡写的告诉姐姐他是来办公事，代表市长来慰问残疾儿童。 “柳萁，你不认识吧？这是我弟弟王君，在市府办公厅工作”，王馨拉过柳萁来介绍。 “啊，不，是，我……”，柳萁有点语无伦次，她确实想不起上次开会有这么个人倒茶，但她也确实感觉是认识这个人的。柳萁看看王君又看看王馨，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萁，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才就哭，现在又哑巴了，你没事吧？”，王馨疑惑的看着柳萁问。 “我没事，没事，王主任请进吧”，柳萁安静下来对王君说。 “还进什么啊，难道你让我弟也吃烂饺子啊，人家可是国家干部”，王馨调侃道。 “这，呵呵”，柳萁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如果放在平常，柳萁绝对会和王馨逗几句，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在王君面前，柳萁好象是忽然变的木讷了许多，不知道怎么来回答王馨的调笑。 “姐，你看人家柳校长都不好意思了，你就别逗了。你们这是打算去干什么啊”？王君制止了他姐姐的取笑。 “小舅，我们去大饭店吃饺子！”，豪豪抢着回答。 “哦，这样啊，小家伙”，王君拉过小外甥宠爱的捏着揉着。 “小舅，你弄疼我了”，豪豪不满意的瞪着舅舅。 “好，那我赔罪了，我请你们吃饺子怎么样？”，王君这话虽然是和豪豪说的，眼睛却瞅着柳萁。 “好啊，妈妈，小舅请吃饭啊！”，小豪豪雀跃的欢呼。 “呀，这次这是怎么了，你不回去陪你的娇妻了，你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家了？”，王馨有点嘲笑的对弟弟说。 “娇妻不陪是小，倒是没陪爸爸妈妈还求姐美言几句啊”，王君错过话题，没再说什么。柳萁看到他说这话时眼里有一丝藏的很深很深的阴影闪过，很快，一闪就过去了，随后又是他精神的面容了，“柳校长，我代表市府全体工作人员请你和孩子们一起吃个年夜饭，不知道柳校长赏不赏脸啊”？ “哪好意思啊，领导能想着我们，我们就很感谢了，送这么多东西来，我们更是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还能吃饭呢”，柳萁恢复了她昔日的公式化。 “柳校长说哪里话，你为我们J市的孩子们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相比之下我们这本地干部倒是不如你了，这饭，应该是请的”，王君坚持着。 “臭小子，你代表市长来慰问，你有权利代表市长请吃年夜饭吗？”，王馨又过来插嘴。 “这，呵呵，姐，你就不能不说话啊”，王君不好意思的笑了。 “王主任，谢谢政府来看我，也谢谢你亲自跑这一趟。饭就免了，如果王主任不介意，我倒是想请王主任贵足踏贱地，到我们学校来吃个年夜饺子”。柳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她一向是不喜欢有任何人来打扰她的，她的学校至尽没进过一个不相干的人，更别说是她主动邀请了。 “好啊，就这么定了，我要尝尝咱们柳校长的手艺了”，王君倒是没客气，回头和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不等柳萁再让就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他的豪爽倒让柳萁不知道什么样好了，她没想到王君会真走进来。 “一锅烂饺子，我看你怎么办”，王馨和柳萁耳语了一句，也追着王君走了进去。 柳萁呆呆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知道，王君是走进了她的学校里，还是走进了她的心里…… 雪，下的好象是更大了…… 十二 “柳萁，你快来啊，愣什么呢”，王馨站在院子里招呼柳萁。 “来了，来了”，柳萁把门关上，快步跟了过去。 “柳大校长好象是不大欢迎我弟弟啊啊，人家这都进屋了，你还站在门口”，王馨又来开柳萁的玩笑。 “姐，你干什么呢，人家不是关门嘛”，王馨听得出弟弟这次的话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就和当初她住娘家和弟媳争吵时，弟弟明显的维护妻子一样的语气。王馨愣了愣，好象是想起了什么，又好象是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了。 当初王馨离婚后，就搬回了娘家，爸爸妈妈总认为是女儿在外边受了委屈，在家里应该多疼爱一些，这让一直都是家里的焦点的弟媳小桐很是不满。再加上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今天争玩具明天争食物，冲突是一次比一次厉害。多半是王君出来批评妻子几句了事，可有时候王君也会给姐姐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让王馨难过半天，那语气就和刚才一样。 王馨看看弟弟，再看看柳萁，然后招呼孩子们说：“孩子们，咱们吃饺子去了”。 王馨走了，孩子们也走了，院子里好象是忽然就安静下来了。柳萁望着远方天空里燃烧着的烟花，没有一句话；王君好象也没有了刚才的活跃，看着柳萁没出声。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去打破这份沉默。 “嗖——嗖”，一支烟花划过天空，留下一声刺耳的响，“看，烟花多漂亮啊”，王君首先打破了僵局。 “是啊，很漂亮，呵呵”，柳萁应和着说。 “人家都去吃饺子了，咱也别傻站着了，过会儿全吃完了就没咱俩的了”，王君对柳萁说。 “你笑什么啊？”，王君不解的问。 “还饺子呢，都让我煮烂了，成粥了”，柳萁小声说。 “那有什么啊，粥就省了磨牙了，我正牙疼呢”，王君说完还故意做了个牙疼的动作，气氛就在这一个动作里轻松下来了。 等到王君和柳萁走到屋里时，王馨已经招呼着把饺子盛到桌上了，是煮烂了，但还看得出是饺子，孩子们分不出好坏，眼馋的看着饺子，就等柳萁一句话了。 “王主任，你看这？”，柳萁很是不好意思的指着饺子对王君说。 “没关系，让孩子们先吃吧”，王君没正面回答，而是给了柳萁一个关切的眼神。 “孩子们，吃饺子吧”，柳萁发现王君并没对她的烂饺子提出什么时，很快乐的招呼孩子们开始吃饺子。 “萁萁，你也吃点，忙了一天了”，王馨把一碗稍微好点的饺子推到柳萁面前，柳萁看了看，又推给王君： “王主任，你尝尝”。 “恩”，王君没有推让，接过姐姐递来的筷子，夹起一个就往嘴里放。柳萁有点紧张的看着王君，只到王君说出“真好吃”三个字，她才松了一口气。柳萁真的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是从不介意别人的看法的，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希望王君对她的饺子有一个赞同和欣赏。 “姐，你吃”，王君给姐姐夹了一个，“柳校长，你也吃”，他又给柳萁夹了一个。 “别校长校长的了，柳萁是我好朋友，你也喊姐姐吧”，王馨一直就是个很满足的人，她好象是忘了刚才弟弟的不满意指责，又开始说话了。 “那怎么行，看样子王主任比我大，我就喊哥哥吧”，没等到王君说话，柳萁已经出来反驳了。 “好，就喊哥哥了”！王君好象是怕柳萁反悔似的，急切的接下了柳萁的话。 “吃饭吧”，柳萁看着王君的傻样，笑了。 一锅烂饺子，一桌乱七八糟分不清关系的人，吃出了一个味道十足的年夜饭，也吃出了以后苦辣酸甜、扯不清理不明的故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