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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云琴在美国十年了,去时三口人,现在是四口。她终于在去美国的第三年生了个儿子,并以儿子是美国小公民、母亲是法定监护人为由,入了美籍。最先到美国的博士后丈夫,又以妻子是美籍而拿了绿卡,女儿也就顺理成章成了美国公民。一家四口五年内终于完成了身份的转变。 云琴的丈夫也是我们的同学,叫强。我仍然清楚地记得他读书时的特别。总是默默的、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离开。平时少言寡语,小组会上更不怎么发言。但一旦说什么,总有几句惊人的话语。 他是班上唯一真正的农村小伙,挺高大帅气的,除了沉静少言之外,看不出自卑。我想他正是用自己的努力来体现自尊的。 我知道他内心的自卑很偶然。 那已经是大三了,班上不少同学已开公恋爱。但大多数是暗恋或没恋。同宿舍的上海姑娘云琴,头一天晚上悄悄告诉我说她与班长好了半年了。可第二天她又泣不成声对我说:班长又在追求大个子虹!我惊呆了。因为虹和云琴是最好的朋友! 这两人有着很大的反差:云霞个子不高、皮肤不白,但五官还是很漂亮的;虹则有着高挑的身段,白净的皮肤,看上去很是典雅。 是虹先忍不住争求云琴的意见,说班长提出要和她处女朋友行不行。云琴笑着说:“你开什么玩笑?”虹说:“不是开玩笑,班长一个月前就提出来了,是自己犹豫,想问问好朋友的意见。” 云琴当场差点晕倒,哭都哭不出来,因为班长让她保密,她就谁也没说。昨晚她也许觉得我不会泄密,悄悄说了。我还有些奇怪地问她,为何不能公开?云琴说,是不好意思吧。现在知道了,班长是想再有更多的选择! 好不尴尬!两个好朋友住在同一个宿舍,原来形影不离,现在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宿舍六个女生,剩下的四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也不知劝谁好。两个人的眼睛红红的,四个人变得傻傻的。此事很快轰动全系。 班长是个挺明事理的人,不知怎么会一时糊涂。同学们免不了私下有些议论。强似乎 置身世外,对这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也许他认为这事跟自己根本无关。 但没过几周,我下晚自习,正走到学院的一座小桥上,强意外地跟在后面,追上我说:“能问你一件事吗?”我十分惊讶。一向不主动跟女生说话的强,今天怎么了? 我在认真听,他沉思了一会才说:“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天!这是从强嘴里说出来的吗?平时看上去,他是那么深沉和成熟。 也许,在班上我相对年长一点,又担任生活委员,他觉得我可以为他出出主意?其实,我是最没主意的人了,只能尽量平和地问:“什么事让你感慨了?” 他吱吱唔唔地说:“是云霞,问我了,问我,问我可以做她的朋友否。”可想而知,一个从没恋爱的,也才23岁的我,是怎样的发晕! 我比他还紧张地说:“这事得由你自己决定!” 他说:“我从没想过这事。再说,她是上海大小姐,我,我是农村的,怕不合适。”哦,他竟然自卑!是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也许正是这自卑,成为他努力学习的动力。 “我看你跟她关系不错,你看我和她,行吗?她和班长的事……”他奇怪地盯着我问。 这真是白问,我的朋友我还能说什么? 看着其实比我大一岁的强,竟在心里偷笑:他也只是个大男孩啊!对他不再敬而远之,倒找到了做姐姐的感觉。呵呵,我感觉非常良好地对他说:“不要听别人怎么说,最好拿你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感受!” 不用说,他们毕业后结婚了。随着他一步步地走向学术的顶峰,他的自卑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以博士后的身份再到美国深造时,严然以一个学者的风度和骄傲来看我了。他很大声地笑着说:“真感谢你当年的帮助,只是你比较迟钝呢。” 我说我向来是笨的,老同学都知道。 其实,无论他成为什么,我都不喜欢一个过于单调、缺乏生活情趣的人。云霞前些天从美国打来电话说,强总是唉声叹气,说不公平,做同样的工作,中国人和美国人的待遇总会不同。心情总是不好。 我笑着说:“让他知足吧,多少人做着去美国的美梦却实现不了,你们不但实现了,还更加完美地有了一儿一女,还要怎么样才知足啊!” 云霞无奈地说:“我也这样劝他的,但没用。我想,我们总有一天要回到祖国的!” 他们颇为周折地拿到了美国绿卡,强的自卑也被自强所替代,只是,他还有更高的追求。从传来的相片里看出,云霞本就不高的个子,似乎被压抑的更矮小了,眼睛更大、人也更加的黑瘦。她到了美国,不能行医,只在丈夫的试验室里打打杂。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吧,有得有失,可得失未必如自己所愿。从别人眼中印照出的幸福与快乐也未必真实。 人也许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快乐。除非你真的达到了某种“空”的境界。 ※※※※※※ http://211003.xilubbs.com 中年随缘楼 |
